在农村,豆腐基本都是自己做,它属于年货一类,除了逢年过节办事情外,平时也很少见到。 第一年从粮站买商品粮,当时以为跟北京一样买米买面,到那里才知道都是麦子、高粱、老玉米,不再加工是没办法吃的。最让我们高兴的是黄豆,记得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浮肿、肝炎的才能买二斤黄豆,其他人根本没资格,甭说吃,见都见不着。一次我到一个同学家,他姥姥给了我一把(实际上就是二十来粒)炒黄豆,那叫一个香!舍不得吃,放在兜儿里,半天摸出一颗。 炒黄豆!这下过足了瘾,老乡看得直发楞,他们都是泡豆芽,做豆腐,没见过这么吃的。 过端午节时,好些人家都包粽子、磨豆腐,我们也来了兴趣,让老乡帮我们做。队长让我们拿些“别喝豆(白黑豆,即黄豆)去跟饲养室换成黑豆,我们一听就吵吵开了,你把我们当驴啊? 原来,黑豆虽然不如黄豆好看,但营养价值远高于黄豆,生产队的黑豆每年只给社员分很少一点儿,其他的都留成饲料了。 房东大娘帮我们把豆子在石磨上拉成豆瓣,簸去皮,然后放到桶里用水泡。第二天豆子泡好了,开始磨了,大娘吆喝着驴,照顾着磨盘,我们则拿着饭勺往磨眼里倒泡好的豆瓣,每次只能倒半勺,这样磨出的豆糜特比细。 之后用纱布过滤,漏下来的就是豆浆了,颜色有些发暗,不像我们想像中北京的豆浆那样白,心里开始嘀咕,这能好吃得了? 等上锅熬开,浓香的气味儿就弥漫开了,撇去浮沫后,每人盛了一碗,等不到凉,便“特喽特喽”地喝干了。再来一碗!肚子实在没份儿了,还又舀出一饭罐子留着下次,大娘看了直笑,问我们还吃豆腐不吃了? 大娘兑好盐卤,准备点豆腐。光听过杨白劳是喝盐卤死的,这玩意肯定有毒,怎么放豆浆里呢?疑惑归疑惑,老乡祖辈都这样做,估计也不会害我们。 大娘说,少点一点儿成软豆腐(就是我们说的豆腐脑),还能有豆腐脑?好,来一盆豆腐脑,剩下的做豆腐。点过盐卤的豆浆逐渐粘稠起来,大娘把纱布铺在筛子(柳条编的扁篮)上,然后把豆浆一舀一舀地盛到纱布上,直到和筛子平齐,这时豆浆开始凝固了。大娘把纱布拢起来,包好,上面盖个篦子,让一个知青把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这样就基本完成了,就等豆腐成型。豆浆中多余的水分从纱布的间隙中被压了出来,随着蒸腾的热气,豆腐的香味儿到处飘散开来。 豆腐终于做好了,大娘把筛子倒扣在案子上,揭开纱布,肥墩墩的一大块豆腐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给大娘切了一大块,然后便迫不及待地你掰一块,我掰一块地吃起来。连着两天,都是豆浆,豆腐脑,豆腐,没变过样。 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掉那浓香的豆腐味,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那种口感。后来在“西贝莜面村”吃的自制黑豆豆腐,就又找到了当年的感觉,虽然还是没有我们做的好吃,也觉得不错了,于是只要去那里就餐,豆腐便是必点的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