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为了职工早日从地窝子里全部搬出来,在春夏农忙的空隙时间,要我们打土坯、盖房子。 土坯相当于盖房子用的砖块。 新疆气候干燥,冬季寒冷,农场、农村条件艰苦,盖房子都用土坯。打土坯比烧砖省事,经济的多,土坯垒墙,墙厚、室内冬暖夏凉,非常适合新疆特殊的自然环境。20世纪60年代,农场职工都住在地窝子里,如果能住上土坯盖的房子,从地下住到了地上,就像住进了“天堂”。土坯房历史渊远,是当地各民族喜爱的住房,尤其在广大农村,一直保留到现在。 打土坯用的模子有两种,都是用木板按照土坯大小,围成长、宽、高不等尺寸的长方形模子,区别在于一种模子仅由四框组成。另一种模子不仅有四框,还有木底。模子不同,打土坯的方式也不同。四框组成的先将模子放在预留的场地。有底的模子,先将泥放入模内,然后端起模子走到场地,将模底朝上,反扣在场地,土坯同样留在场地。 我们初次打土坯用的就是带底的模子,带底就像一个木盒子,而且有单一盒子,也有两个盒子竖向联在一起的。土坯每块约长30公分,宽15公分,厚10公分,在全湿的状态下,重量近10公斤,力气小的端起来很吃力。 打土坯视个人情况选用单一或双盒子的模子。 打土坯,有它的学问,如果轻视它,不是土坯不密实,就是缺边角。疏松的土坯容易裂,缺边角的土坯不能砌在墙边缘。 好土坯要经过泡泥、和泥、撒土、摔泥、扣模、取模等多项工序,它关系到打土坯的速度和土坯的质量。 首先,头一天要把打土坯用的土浇水、泡透,水要适量。清理出一块较大的干净、平整的地面,作为打土坯、晾放土坯的场地,同时将木模放在水中浸泡,做好打土坯的各项准备。 第二,次日把头天经水泡透的土和成泥。用锨把泡透水的泥掀翻铲起,连甩带扣放在旁边的地上,这样泥里的空气能被甩排出来,直到把所有的泥全部掀翻一遍,就完成了第一道工序。接着再按此方法掀翻两遍,泥就能和的光滑柔软、均匀一致,才谓和好了泥。 泥和好了,如果放的时间长些,水蒸发泥快干了,用手切时就太累,指尖太痛,但土坯经过模子成型规整、质量较好。否则水多泥稀,切泥时虽手指不费力,入模方便,但土坯干的慢,而且晾干后,会出现中间凹陷,甚至会出现大裂痕。开始有人用此方法比速度、比数量,速度快了,数量多了,可质量比我们差远了。 第三,为了避免泥沾在模子内,泥入模前在头天用水泡透的模子里洒些干燥的沙土,用双手指尖相对的从大堆和好的泥中根据土坯的用量切下泥,用力摔进模内,并靠摔的力量使泥充分充实到模子的边缘角落,用手抹平土坯表面,然后端起模子走到场地,底朝上,猛用力将模子反扣在场地上。扣模时要垂直,扣到地上不能挪动模子,以免土坯变形。最后提取模子,两手一致向上用力,动作要慢,但要果断,打土坯经过上述连续作业就算完成了。
那年,男同志每人每天要打出土坯500块。要求我们打250块,对我们来说,这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头一天下午,按照程序我们把准备打土坯的地方打扫干净,把用来做土坯的土挖好,再用水桶挑水泡泥,连里让老职工来为我们把关,一切准备好了,天就黑了。 第二天一早儿四五点钟我们就起床了,赶紧去看那泥泡的如何,泥泡的还不错。和泥那一关键时刻,我急坏了,因为我第一次干这活,力气又小,用诺大的铁锨铲上一锨泥,根本抬不起胳膊来,我只好铲半锨泥,勉强能抬起来了,但是又扣不到地上,那泥沾在上面就是死活不下来。我看了看周围的人,和我一样的女青年们全都面临这个困难。我发愁了。这时,又是班里的老职工一声没吭,走到我面前,拿起锨来,在旁边的水盆里泡了一下,再一下子从贴地面处铲起一锨泥,迅速地扣在地上,那动作十分麻利,泥很听话地扣好了,他一锨又一锨地连续铲了好几次,使扣在地上的泥堆了起来,并在不断升高着位置。我明白了,锨沾上水,泥滑一些,才能把泥扣出来。同时还要动作快、扣的位置要准。 终于自己能半锨半锨地扣了,过一会就很累了,手又酸又疼,不到半天,我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泡。疼痛得使我直咬牙,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双脚,于是一个念头从心里升起,我把袜子一脱,光着脚就上去踩泥,真是好办法,不用翻扣泥了。刚庆幸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感到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我的脚被生泥扎疼了,流出了血。我看看其他同志,谁也没有发现,就咬牙继续干了下去。 泥和好,估计模子里用泥的量,把泥分出两块来,分别揉几下,用力摔进模子里去,并且注意到使泥在模子的四角充满,再把多余的泥从面上用手掌立起来切除。刚开始我蹲在地上做着这个动作还很有劲,后来感到力不够了,就跪在地上,再后来就站起来才能有点力气。 当我端起模子走到晒土坯场时,注意端平模子反扣在地,看着别人轻轻拿起模子,留在地上的土坯那四边有棱角的样子很漂亮。而我,却无论如何也扣不出来。我使了很大力气才扣出来,一看,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那绝不象坯的模样,七扭八歪的,后面还拖着一个长长的朝天尾巴。他们笑着告诉我说:“因为干燥,你没有把模子放在水里泡透的缘故。泥在模子里没有润滑的作用,沾的比较紧,所以出不来象样的土坯。”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纠正了作法,有了成效。 当我看到自己完成了第一块四方齐整的土坯时,心里美级了。 第三天一早,我们先把泥和好,就紧着把晾了一天的半干的土坯竖起来,再一块块搬到地的边缘,留有空隙地垒放起来,让它们慢慢通风干透。 打土坯,这差事没干几天,我的腰就像断了一样痛极了。 我计算了一下,先不说和泥使尽了全身的劲,就说从这装模到收土坯,七八道工序,每道工序一蹲一起一弯腰,每完成一块土坯,仅弯腰就10余次,两手不停的倒腾着一块一块十公斤重的泥,完成250块,重复250次,加在一起仅上下弯腰就三千多次。一个北京来的十几岁的女学生哪干得了这“罪”。可是要从地窝子里住在地上,这“罪”就得受!土坯就要一坯一坯的完成,可想而知,那腰折的得多么酸疼,一天下来累的吃不下饭,走路都弯着腰,一个个成了小驼背。 还有那一双手,戈壁滩盐碱地,从盐碱地取土和泥,用一双手做出土坯,手被盐碱泥烧的脱了皮,又红又肿,尤其是用来切泥的部位,磨红了、破了、出血了,长久之下,手上像是长满了刺,很粗糙。那个年代里我们没有什么护肤油之类的保护皮肤,如果没有干过此活的战友来看望,我们不敢和人家握手。更没有人和家人写信述说自己的苦处,只要探亲回到北京,才会有家长手摸着那双写满磨难的手掉下眼泪!
作者伍莲 原新疆兵团农六师共青团农场三连二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