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初冬的日子,夜里已经上冻了,但白天还是暖和些。今天又是一个休息日,有几个战士吃完早饭便向河套走去,他们要利用好这一天到梧桐河或泡子里钓钓鱼,舒展一下疲劳的身体,领略一下大自然的风光。
此时大地的庄稼都已收割入了库,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边。只有河套那边的林子里还有些绿色的影子,但大部分的树叶都已枯黄落下。这里没有太大的树木,但是林子很密,要是在夏天这里郁郁葱葱,一般的人都不敢到这里来玩。因为这里静得可怕,这里可能藏着毒蛇猛兽。无论是人或是动物钻到里面去那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到的,可此时大部分树叶已掉了没有了那种神秘感了。
这几个人边走边聊已经来到了林子边,他们要从林子里穿过去到梧桐河边。几乎在同时,他们看见远远有个人站在一棵小树旁,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 这几个人的好奇心也大,便一步一步向那个人走去,并大声问道“谁在那里”但不见回声。很快他们来到那个人的身后,发现情况有些异常,便绕到那人的前面,定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是老池”。只见老池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绳子,绳子吊在小树叉上。他的两腿蜷着,耳朵不知让什么动物咬去半个,脸色灰朦,看样子早已死去多时了。
这一看不要紧,可把这几个人吓坏了,转身就往连里跑。这是个出人命的消息,必须马上向连理汇报。这个消息就像一颗炸弹震惊了全连上下。连领导马上把此事报告了师部后,便向出事的地点跑去,很多的人也随着跑向河边的密林。
老池已失踪了多日。他的家人没有一点他的消息,连里曾多次派人寻找他,但一无所获。他的家人着急,连里的领导也着急,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的失踪同时也吓坏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时的指导员。据说在老池失踪的日子里,这个指导员每日晚上下班回家时,胸前横挎一支冲锋枪,枪里面压满了子弹。
老池的个子不高。当时我在畜牧队挤牛奶,每早总看见他一人来到砖窑,往一个木制架子上码放十几块砖,然后背起往连队的方向走去。也是出于好奇便问老职工“他为什么背砖啊?”,得到的回答是“他是坏分子在改造”。后来知道了一些,他原是连里的医生,在给妇女检查身体时有“不轨”行为,所以被戴上坏分子的帽子。就这顶帽子压得他一直戴不起头来。
这次的失踪众说不一,有人说是文革的后遗症,有人说他的精神一直受到压抑,有人说……更多的人说,收大豆是他往地里送水,在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些大豆枝,于是有人汇报他拿到了家里。可老池讲,他把所捡的枝子全送到了场院。可我们的那位指导员听信了前一种说法,要开大会批判他。就在此时老池失踪了,谁也找不到他了。
现在人找到了,在河套的密林中上吊身亡了。师部的保卫处来人照了相,认定自杀。一辆马车把他拉回连里处理。尸体被放到机务的停车场,很多很多的人前去看了。
尸体已被冻僵,但他的身子不是很直的,腰弓着、两腿倦曲着、右耳没了半只,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他已经静静地躺在了那里,他就这样离开了妻儿老小,他就这样离开了他熟悉的人们,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为什么?
人们再也听不见他的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