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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记忆(日记摘抄连载)

时间:2007-10-03 10:14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807次
 
   很久很久以前,北京城圈里的一群年轻人。那时,他们真的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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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多是自己走进派出所,注销了自己的北京户口。再交上2分钱,换取户口转移证明和粮油关系证明。而后背离了这片热土,去演绎他们的青春年华——波澜壮阔中的蹉跎岁月。
    1800个日夜,我们的青春,亦如我们的梦境,只是一部没有配乐的黑白影片。今天,新的一代正在扑面而来。一代知青已经走到了尾声。我愿将那些被生活琐碎和时光碾碎的细节重新拾起,将那些触景生情而触摸到的历史碎片重新思索;并且只来笑谈。
    知老们只能在热闹中回忆,在时尚中怀旧。并且努力让回忆和怀旧合谋,共同点燃一堆枯枝,从中蹿出生命的火焰,燃烧着我们最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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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2月20日 阴

   天黑以后,整整一列车的知青,被卸在了雁北这座县城昏暗的站台上。似乎有凌乱的锣鼓声,还有在寒风中抖动的欢迎幅,脚下是毫不松软的冰雪。风很硬,气温负29度。

    好像是每次下乡劳动的感觉,却挥不去永定门车站上那撕心裂肺的场面。

    县城里零星地有几盏路灯,昏暗的土路上到处是喧闹的人群。低温并没有凝结同学们的好奇、不安、兴奋和躁动,竟有四起碴架的。

    大家被分散到招待所、礼堂和学校教室,桌椅、铺板、地铺伴我们度过了离家后的第一个夜晚。

1968年12月21日 阴

    县委大礼堂里一片混乱和嘈杂,欢迎会在进行中,传来了毛主席发出的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真兴奋,这条路我们走对了!

    县城很小,只有一个十字路口两条街。去县委坐了会儿,得知是我们学校、女8中和38中总共1000多人“包”了这个县。

1968年12月22日 阴

   “二招”坐落在县城外,是这1000多知青的集散地,一清早就开始人喧马叫了。我们班的五个人被分配到×××公社××大队。村里来接我们的人快十点才到,是两个人赶着一辆马车来的。五个女生也找到马车前,互相自我介绍一番。三个高一的,两个初一的。

    大风要求押车回村,车上是我们十个人的行李;其余9人跟随接我们的人(副大队长)坐一站火车,再步行8里路回村。

    在一个四等小站下车后,我们一路向北。崎岖的路在茫茫雪野中缓缓上升,周围没有一丝生机。雪中的拔涉有些吃力,大家奋力向前,呵气在眉毛和帽缘边结起了白霜。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暗褐色,显得粗糙又荒凉。山脚下可以看见依次排开的残破的烽火台,那应该是外长城的遗迹。副大队长告诉我们:咱村子是在坡地上,离山还有三里远,那山已经属于内蒙了。

    能远远望见村庄时,我们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凉:铅灰色的苍穹之下、白茫茫的荒野之中,是一簇杂乱无章的、黑色和黄色组成的物体。就像白雪覆盖的操场中间有一堆炉渣,一堆垃圾。

    村中没有一棵树。低矮的房子几乎见不到砖,屋顶和墙面都是黄泥的。唯一的一排砖房是大队部,我们五个男生被安排在这里暂时落脚。

    大队部前是村中的“广场”。广场上聚集着1、200人,是在围观?却十分安静。只偶尔有孩子们在人群中奔跑打闹着发出几声叫喊,但话语的含义我们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这儿的人们不分男女老少,一律黑棉袄、黑棉裤、黑棉鞋,大部分人披着光板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他们抄着双手,慵懒散乱,默默地站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呐的望着我们。他们丝毫不会避讳你的目光,却也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这就是贫下中农?!
 
12月28日 晴

   在大队部住了五天,除了每天两次有人叫我们去吃饭,没有任何事情。我们像被“遗忘”了。

    从第三天开始,我们几个人的嗓子干裂肿痛,几乎发不出声音了。火炕还有这样厉害的功能啊!

    在男校呆惯了,不会、也不愿和女生打交道,但她们住在社员家,总能找到水喝吧?派秀才去!

    前天,公社云书记来了,把大队干部叫到一块儿狠批了一顿。昨天,我们就搬进了张勇家的“闲房”,我们还在庆幸那是个不能烧的炕呢!可今早发现:毛巾、牙刷都冻住了,被头也结了一片硬霜;最可惜半暖壶水结了冰,把暖壶弄坏了。也不知大队还能不能再给一个?

    今天第一次参加劳动。大队长让我们每天跟一个小队去干活。从三队开始,九个小队长每天轮流来接人。看来是哪个小队都不想要我们,才出此下策的。女生们也要参加劳动,队长说没有女的干的活,就带着我们几个男生走了。

    说是刨粪,可这哪儿是什么粪啊,就墙根儿一堆冻土。一群人围着看,一个人刨,一刨一个白点。干了两个来小时就收工了,那些“冻土块”都没装满一马车。可能是不会用“巧劲”,或者是材料太“次”,我今天一连折了两根镐把,把队长心疼坏了。

12月31日

    快中午时,我们学校的老师来慰问,感觉很亲切。

    四眼问老师:“不是说贫下中农老大娘把尿盆都准备好了吗?我们村可什么都没有。”……。我看见教二班英语的老师背过身去,在擦眼泪。县里陪同的干部们立刻去找村干部了。

    下午,来了几个老乡给我们屋通炕修灶,快天黑了还是一屋子烟。新按了一扇门还是不错,原来那两扇木头轴的门,门缝很宽不说,离门框足有十公分的距离。老乡说,外面按的这个叫“风门”。不错!

    女生叫我们去商量事,说大队要给我们开欢迎会,应该准备些礼物。大家凑了十四本语录和二十几个像章,再加上学校发的毛主席去安源的镜框。

    这几天在一起吃饭,大家已经熟悉些了。感觉女生就是事多,三位大姐都跑了好几趟公社了,来回16里,也不嫌累。不过,我们毕竟是一个集体,还是应该团结的。
 
                 直 面 死 亡

    1969年1月20日 天未亮、风未停,追记过去的34小时。

    19日晚,照例去三队队房开会。农村也在搞“整党建党”运动,我们的任务也就是念念报纸。

    雁北的风,卷着沙粒,吹得人喘不上气来。三队房(部)在村西北的饲养室,我倒着一步步走去。十几平米的房里挤着30几号人,房梁上吊着一盏马灯,照耀的昏昏惨惨。贫协主任是三队的,比小队长官大,他主持着会议。我觉得,这种会就是老乡们的业余生活,聚在一起东拉西扯,而后回去睡觉。来村快一个月了,基本上能听懂他们的话了。

    九点左右正待散会,门外有些骚动,饲养员扶进来一位解放军战士:没戴军帽,脸上是混合着沙土的凝固了的血迹,军大衣又脏又破......。“快去帮帮忙,车坏了...”说完就昏过去了。

    把伤员抬到炕上。贫协主任告诉我,这是1004部队的汽车班长姓李,在这条公路上跑了四、五年,村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看来是车坏在村外了。

    “七根儿,去喊明玉(赤脚医生);留留去一趟大队告诉支书;剩下的人都去推车啊!

    老乡们无声息的散去了,像预感到了什么。在严冬的寒风中,有什么能比热炕头更安全呢!

    我急忙跑回宿舍。除了去一队的大风外,他们三人都回来了。只有四眼带了个手电,还是绿灯泡的。又去女生那儿借了两个手电,小莉和新红执意跟我们四人一起跑了出来。回三队房的路上,遇到了民兵营长带着4、5个人,我们一同向村北走去(我们几个知青根本不知往哪儿走)。

    风呼啸着,向北几乎走不动路,艰难的来到村北的公路上。恰逢阴历的月底,没有月亮,但在田野雪色的映衬下,还能分辨出沙石路灰色的轮廓。营长的五节大手电能照出一里多远,可公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

    这是一条三级战备公路,沙石路面。钻出大山后径直向南有2公里的下坡,在我们村西北角偏西400米左右直角转向东,贴着村北走。由于是坡地,从山脚到京包铁路这6、7公里基本修成了梯田,即由北向南,每隔2、30米地势降低1-2米。因此,公路北面除了排水沟还有一米高的田埂;而路南面是2米多深的排水沟和低于路面的田地。我们分成两拨,分别向东、西方向走去。

    风太大了,带着那种尖锐的呼叫声。我们几个知青挤靠在一起倒退着向西走去,带着好奇和一些紧张。小手电的光在这广阔的暗夜中显得很微弱。

    接近公路直角弯的地方,新红第一个发现了目标,手电的光柱照亮了一辆大卡车。它静静地停在路南面4、50米外的野地里,车头向着北方。“我先过去看看,你们去叫营长他们。”我接过四眼的手电筒。

    跳下排水沟,再想翻上另一侧沟壁时,被什么绊了一下。我扑倒在地,却不是硬梆梆的土地。我欠起身体,用手电照去:是一张变了形的脸,泛着幽幽的绿色,脸上是凝固了的血迹,嘴张着,前面的牙都没有了。

    我弹了起来,差点倒向另一侧的沟壁,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我浑身僵硬。大概有半分钟时间,巨人他们已走到沟边来,我努力镇定下来。再用手电照去,这是三个人叠在一起,堆在沟的南坡上,绊倒我的是另外一个人,他趴在沟底。此时,两个女生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寒冷的原野上,只有令人恐怖的风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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