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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芽的豆豉(5)

时间:2007-09-05 02:12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781次
 
    我和几个同学利用校园的一块空地种了西红柿和茄子,再把它们嫁接在一块,硕果累累,但不好吃,卖给学校食堂一斤一分钱,我们每人一次可以分到几毛钱,基本解决了吃菜问题。
    三年初中的学费也是我自己挣的——我寒假到食品厂和竹器厂打工(要是现在就不行:童工);暑假卖冰棒,这种活只有干过的人才能体验它的苦——三伏天大家巴不得躲到阴凉的地方去,而我却希望老天爷保佑“再酷热一点”,越热销路越好,碰上阴雨天就糟了,一罐冰棒卖不完就得赔本!我每天背着两个装满冰棒的保温瓶走十几公里路去华侨农场卖,冰棒和保温瓶的重量超过了我的体重——我直到初中毕业时体重还不到24公斤!有一次走在路上看到前面田野里两条眼镜蛇竖立起来交尾,吓得我摔到路边的水沟里,撞得头破血流却庆幸装冰棒的保温瓶没有打破!一个保温瓶的“押金”十几块,足够我一个学期的学费了!
    我篡改了聂耳作曲的《卖报歌》作消遣:

    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卖冰的小行家,
    不等天明去等冰条,
    一面走,一面叫,
    今天的冰条真正好,
    五个子儿就买两冰条。

 
    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卖冰的小行家,
    大风大雨里满街跑,
    走不好,滑一跤,
    满身的泥水惹人笑,
    饥饿寒冷只有我知道。

 
    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卖冰的小行家,
    耐饥耐寒地满街跑,
    吃不饱,睡不好,
    痛苦的生活向谁告,
    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暑假后开学报到的时候,我抓着一袋子的硬币交学费,帮忙点钱的同学笑我“都是零钱”让他们点得“好辛苦”,话语里带着讥讽。我一点也不自卑,冲着他们说:“我每一分钱可都是自己挣的,你们呢?!”
    学校有三个“右派分子”,最出名的是教数学的金老师,据说他提出“校长应当由无党派人士担任”,竟想“夺权”,“右派分子”当之无愧。我是因为参加地区数学竞赛得了第一名、听说其中有几个考题是他提出的而去找他的,他建议我“超前学习”,就这句话让我受益终生。我在念初二年时就已经到高中班听课了,初三年已经把高中的数理化全部自学完毕,准备参加1966年的高考(我曾开玩笑说我是最有资格称为“老三届”的,1966年我既算初中毕业,也算高中毕业,而跟我同龄的大多数刚好小学毕业),而学校也已考虑把我“保送”到厦门大学(这是后来才听校长讲的,“文革”开始后学校的第一张大字报“揭发”校长培养“白专典型”,我算是有幸同校长“并列”上榜了一回。)
    第二个“右派分子”是教我们生物课的庄老师,其实他应该算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县里好几栋出名的建筑物、包括我们学校的整体设计、甚至还有大桥都是他设计的。不过他教生物也不赖,讲得生动有趣,有许多故事是他的亲身经历。他住在我们男生宿舍楼下的“夜间厕所”旁边,我有时候偷偷去找他也要忍受臭气熏天的折磨。他不在乎这种待遇,还利用厕所前面的空间养了一大群鸡鸭兔子,饲料就是我们食堂扫掉的残羹剩饭,每个动物都养到七八斤重,有时十几斤,全部送给学校上解剖课用。地区办起“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借他去编写教材,“强借荆州不还”,学校要他回来也不来了。直到“文革”开始,我们班几个同学硬是到“共大”把他“揪”回来批斗,我才又见过他一面。
    第三个“右派分子”是化学老师,姓余。虽然我接触化学较晚,他却成了我的“忘年交”,而且影响了我一辈子。刚上了几节化学课,他就约我们利用礼拜六、礼拜日制作一些化学试剂卖给学校赚钱。“文革”时偷偷把珍藏起来没有被红卫兵烧掉的化学化工书籍送给我,造就了一个“化工工程师”。
    还有几个“准右派”或者叫做“内定右派”,其中有一个是我的英语老师,姓黄。据说他的爷爷是满清最后一个(当然也是中国最后一个)武状元,监斩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的刽子手。他留学过英国,学的是历史,但却教我们英语,可能也是政治原因。他从不备课,每次都是等到“2分钟准备”钟响他才夹着一本英语书姗姗来迟。课堂上给我们讲英语故事,猜谜语,做游戏。记得有一次他出了一个谜语“My grandmother dosn,t like tea,what is she likes?”全班只有我一人得出正确答案,从而得到他的“个别辅导”。其实“个别辅导”还另有原因:他的女儿黄DL与我不但同班,而且就是80年代流行歌里面唱的“同桌的你”——我刚上初中就与她同桌。DL是公认的“校花”,美得成为全校女生都妒忌的对象!我很难在她的脸上找出什么缺点来,不过这也是后话,因为当时我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她,只是听其他同学议论而已。那个时候男女生不喜欢同桌,如“不幸”同桌的话要划“三八线”,我们俩没有划“三八线”,而且两个人“臭气相投”,上课时都不大听老师讲课,偷偷在抽屉里做小动作。有一次我在抽屉里钉了两个小铁钉,架上一条钢丝,她在一边弹,我用手指头在另一边跳动着按,两个人的耳朵都紧贴在桌面上听“钢琴”,忘了下课钟响,双双被同学们逮了个正着!其实我很少跟她讲话,三年初中私下里听过她两句话,竟都是“恨”!
    第一次是刚刚同桌不久,有一次她偷偷对我讲:“念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一直是全校第一,上了中学,却每一次都是你得第一,我只能得第二。我恨你!”
    第二次是轰轰烈烈的写大字报期间,我们班给每一位老师都设了“大字报专馆”,准备给黄老师“设专馆”时,同学们都知道黄老师对我“最好”,逼着我至少得说出黄老师的一条“罪状”,否则就“没完没了”。我想了半天,总算找到一条“罪状”:“黄老师在教我们‘钱’这个英文单词时,拿着5分钱对大家说‘ I have money,I like money!’分明是在宣扬资产阶级金钱至上的思想”。
    同学们七嘴八舌又添了几条“罪状”,然后上纲上线,从马恩列斯到MZD的经典著作里找了许多语录,记得有马克思的“资本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还有MZD的“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洋洋数千言,把黄老师批得“体无完肤”。大字报最后署下了十几个同学的名字,我的名字排在前头。
    当天吃晚饭后,碰上了同桌的她,只有一句话“我恨你!”
    两句“我恨你”就这样伴随着我的忏悔过了一辈子。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听说她后来嫁给一个阔佬,移居香港。又听说她的老公是个吃喝玩乐嫖赌饮五毒俱全的坏家伙,经常借故毒打她。结局是——自杀几次“未遂”,疯了,进了香港一家神经病医院。我到香港数次,遍访不到。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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