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商店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现的一种收卖旧物的行业,很长一段时间,是唯一合法收售旧物件的国有商店。说到委托商店,就得提一提老北京的小市。过去,老北京有多处旧货小市,如位于南城老墙根的广惠寺小市,宣武门内、外小市,天桥、德胜门小市,都是卖旧货的。那时收旧货的俗称“打鼓儿的”,手拿直径寸许的硬皮小鼓,用细竹片边走街串巷边敲。这些人有挑担子有夹布包口袋的,这里边有区别——推车挑担的是什么都收,夹布包的只收古董细软。1956年公私合营,取消了私商小市,国营委托商店应运而生,有些“打鼓儿的”顺理成章成了委托商店职工,这些人中不少识货,会收东西,所以在委托商店能淘着好东西。 我曾淘过几个小物件,用现在的话说叫淘宝,那时的市场不像现在有那么多文物珠宝可淘,但委托商店确实有一些旧货很有意思,花些小钱可满足兴趣。 当时舅舅爱喝点小酒,但有哮喘病,胃口也不太好,要喝热酒,每次都是将酒杯放在大碗里加热,非常不方便。有一回逛菜市口委托商店,碰巧见只宜兴蜀山陶业合作社生产的紫砂水套热酒壶。 酒壶是一个鼓形,上下褐色,中间黑色,高13厘米,直径15厘米,上面刻有桃树,树上落一只鸟,并刻有配诗:“桃红柳绿春开瓮,细雨斜风客临门”,落款为“丙申夏日八缶刻”。仔细察看了外壶和内壶,见无损,当即买下送给舅舅使用。他老人家非常高兴,还夸我有孝心。这热酒壶一直使用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舅舅去世,舅母知道这壶的来历,又将它完璧归赵还给了我,至今还在我家,看到它总有一种见物思亲之感。 买这只壶时并不知道它的来历,后来才知道这壶也有些来头。 先说这宜兴蜀山陶业生产合作社。1955年10月,蜀山、前墅一带紫砂行业实现合作,组建“宜兴蜀山陶业生产合作社”,成立之始仍沿用“宜兴汤渡陶业生产合作社出品”印款,至半年后该社生产中高档出口茶壶,即在出口茶壶上开始使用“宜兴蜀山陶业生产合作社出品”印款。印款上为“宜兴”字款,中为“蜀山陶业生产合作社”字款,下为“出品”字款。该印款直至1958年4月成立“宜兴紫砂工艺厂”为止。 “宜兴蜀山陶业生产合作社”圆章的使用期间约为1956年4月至1958年4月,在这段时期里有些老艺人制作的壶流传至今,落款中“八缶”,即为其一。 八缶者,真名廖文井,又称文井先生,广西平乐人,1925年出生在广西平乐县的一个革命家庭:其父廖寿山,跟随孙中山辛亥革命。哥哥廖梦樵,曾任共产党广西地委书记,在赴苏联学习前夕,被叛徒出卖而牺牲。廖文井读完小学后,因父母早逝,生活贫困,一人赴桂林,独立生活,靠奖学金及勤工俭学,艰苦地读完初、高中后考入杭州国立艺专,初学国画,再转学雕塑。杭州解放后,随着知识分子奔向革命的浪潮,毅然投笔从戎。后到宜兴丁山定居,与顾景舟大师为好友。文井先生所留作品不多且存世量极少,他是与紫砂壶大师顾景舟同时代的有名望的艺人,其雕塑的手法巧夺天工。 得知这只壶与名人有关,真是意外之喜,这热酒壶也因有了八缶的题图和诗刻而平添了不少的灵气。这壶虽没有紫砂茶壶那么名贵,但我依然有亲切感。现在我已把它束之高阁,只有向旁人讲述我的这段经历时,才拿出来与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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