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春节,远没有北京热闹,但劳作了一年的牧民们同样把春节当做一个重要的节日,从准备到庆祝都十分隆重。特别是大批北京知青去了以后,春节变得更加趣味十足。
大白兔奶糖拜大年
和北京一样,“买年货”是过节的重要组成部分。虽是隆冬季节,雪没膝盖,零下30℃的严寒中,家家蒙古包外都准备了一辆或两辆牛车,准备前往牧场场部或供销点去购买年货。往往是天不亮出发,伴着朗月寒星归来。再看那车上的年货,琳琅满目,丰富多彩:丹霞一样紫红的苹果,橙黄色的大柿子,虽说个个冻得硬邦邦,可照样惹人喜爱。还有花花绿绿的水果糖,五颜六色的绸缎,各色的糕点,成捆的挂面,真是应有尽有!要不就有人赶两辆车呢,一辆实在是装不过来呀,就连平时最会过日子的老额吉(老妈妈),此时也不会吝惜钞票,买了这个买那个,就这,到家还拍一下脑门:“哎哟,小孙孙奶嘴忘买啦!”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个春节,我尤其记忆深刻。那年夏天,我和我爱人结婚。仲夏时节,牧民们在美丽如画的乃宁格勒河畔,为我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他们日夜兼程为我们赶制的新蒙古包,像一朵硕大光洁的白莲花盛开在茵茵草地上。他们为我们搭建的蒙古包,用的是最上等的羊毛毡,花费近千元(当时这算是天文数字了)。牧民们为我们两个北京青年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对我们恩重如山。所以那年的春节,我们早早地从北京买了十几斤大白兔奶糖和糕点,还背回来好多瓶酒,准备春节和牧民、知青们好好庆贺庆贺。 年货分两部分,除了买的,还有做的。做的部分就更讲究了:煮肉、烧茶、炸果子,每个环节都不能含糊。煮手抓肉,要选最肥美的羊肉,煮一大锅,没有佐料,就是往锅里撒一把盐,还是粗盐。待出锅时,浓香四溢,全凭肉质好。另一个大工程是做炸果子:用最纯的黄油和面,加入红糖、白糖,切成小方块。待果子出锅时,酥脆香软,专业糕点厂家也做不出这样的美味,因为谁会用黄油和面啊?
过年仍驰骋在雪原上
节日的清晨,一切准备就绪,推开蒙古包门望去,近处,白雪皑皑,远处,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喷薄而出的朝阳,给原野镶上了金灿灿的外衣。春节羊群牛群不能放假,照样要有人去放牧。然而这一天去放牧的往往是老人、小孩。天天放牧,辛劳了一年的牧民们,则另有任务在身。你看他们,脱掉平日里穿的光板皮的蒙古袍,都换上丝绸镶面的蒙古袍,五颜六色,喜气洋洋。小伙子有的身着紫红绸袍,腰系青缎腰带,有的在水绿绸袍上扎一条粉红的腰带,好不鲜艳。姑娘们就更甭提了,且不说那姹紫嫣红的头巾,更不必说那桃红柳绿的蒙古袍,单说每人脚下蹬的蒙古靴——花纹精制、亮丽光鲜、件件都是工艺品。那是她们在煤油灯下,一针针绣成的。 打扮停当,俊男靓女,风风火火骑上早早备好的骏马,集结在一起,唱着,嬉笑着,吆喝着出发了。五光十色的马队奔腾在一望无垠的雪野,身后腾起白纱般的雪雾。青春挺拔,多彩多姿的青年人像报春的梅,像迎春的花,绽放在银白的雪原,为隆冬的草原带来勃勃生机。我爱人身着宝蓝色的皮袍,腰间系一条杏黄的绸带,骑着威武的青稞马,英姿飒爽地加入了队伍。可惜当时没有摄像机,无法记录下那流光溢彩的一幕。
春节“醉驾”串营子
马队奔向哪里呢?去做什么呢?原来这是在举行春节的一个重要仪式——串营子。营子指的是蒙古包。牧人们平时劳作太辛苦,哪有时间串门儿呢?春节就不同了,有多少活儿也要放下,尽情地串,欢天喜地地串,一家一户串个够。每到一家,先喝茶再唱歌,然后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醉驾”是免不了。蒙古族牧民虽然善饮,但这一天以“唱”为主,不但要唱,还要唱得很讲究。由于营子较多,到了一般人家也就唱上两三首歌就行了,到了大家公认的德高望重或老人较多的家里,就要唱五六首甚至七八首了。那个年代,大家唱的最多的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北京的金山上》、《毛主席的光辉》等。因为那年我们是新婚,非常荣幸地得到了最多的歌声。牧人们欢聚在我家温馨的蒙古包里,尽情地歌唱,唱了足有十来首。我用北京的糖、醇香的酒招待父老乡亲。我爱人是远近闻名的“姚马倌”,又当过劳动模范,牧民们提到他总爱挑大拇指,称赞“赛赛地”!意思是好样的。那天他满怀深情地唱了《我爱这蓝色的海洋》等歌曲回报大家。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外孙女儿都五岁了!遥想当年在草原度过的一个又一个春节,眼前浮现的是牧民们憨厚、淳朴的笑脸,心中涌动的是无怨无悔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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