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和村里的后生结伴上山打柴。因为刚来,对黄土地还是感到很新鲜,我们沿着那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有说有笑,一边走一边观花赏景,小草已经钻出地面,染绿了山沟,山桃花竞相怒放,山里头有些野果能吃,如杏、蛇蔓、杜梨、木瓜等,樱桃在很远的山沟里才有。在背荫的山洼里有一种小花,平淡、朴实,六个花瓣呈爪形,朱红色,挺耀眼,漫山遍野,星星点点。一打听,竟是陕北有名的山丹丹。山丹丹学名叫野百合花,它的生命力顽强,没有牡丹的富贵,也不如兰花那样高雅,它是山花,根植于山野,根植于黄土高坡,绚丽烂漫,质朴热烈。它象征着自由,陕北常用它比喻质朴的爱情。 在我插队的那个小山村里,出过几位老红军。我们房东侯老汉就是其一,我们都管他叫侯干大,他在年青时参加红军,跟着刘志丹打游击,由于作战勇敢,在部队入了党。后来因伤退伍,回到了家乡。在合作社时,曾任社长,党支部书记,贫协主席,后来因年老及没有文化,从岗位上退了下来。 侯干大为人正直,心地忠厚善良,虽然不善言谈,却有很高的威信,村里有什么事总爱找他。他的生活一直很清贫。他有一个儿子叫侯志有,就是因为贫穷,娶不起婆姨,远走他乡,成了“倒插门”。在我们插队后的第二年回到老汉身边,他是一个典型的西北汉子,很能吃苦耐劳,用的撅头都比别人宽一些,是个好庄稼把势,拉得一手好二胡。我曾央求他拉了几首陕北民歌小调,如五哥放羊,信天游,翻身道情,山丹丹花开背里红,崖畔上花开,等一些陕北的民歌,拉到兴头时候,他就放开喉咙唱起来:“崖畔畔上开花山洼洼里红,受苦人过得好光景,”歌声伴随着二胡,很是好听,美得不行。 在头一年,我们几个男同学就住在他家。那一年的春节我们就是在他家里度过的。在他的小窑洞里,我们一边喝米酒、吃油馍、炸糕,一边就和我们拉起了家常。在我们插队的第二个冬天,干大得了一场感冒,烧得挺厉害,熬过几天就不行了。侯干妈跟干大感情很深,老跟我们讲:“别看老侯不爱说话,老侯是好人”。干大死后,她常常流泪,不吃不喝,也跟着他走了。他们的墓,就在所居窑洞对面山脚下,长眠于并不太高的黄土坡,与山花相伴。 转眼已经将近四十年了,候老汉一直就留在我心中,没有忘记,他是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一位老红军,清淡如水,素如泥土,就象那山丹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