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图 艾珊珊
老婆，我向你汇报，我曾胆大包天想扁你，多丢人啊。
开车无难事，只怕有新人。那天你开着新买的宝马去参加同学会，我懂，你去刷脸卡求点赞，让“寒窗”们羡慕你成了豪车族。咱心头慌：不怕你去搞垮一对算一对，怕丢不起人——宝马在街头多得像整容过的画报美女，有啥好显摆的？一小时后你打来电话尖叫：“贵子，车熄火搁十字路口啦……”我打滴滴跑去看，油烧干了，车身发烫，左前灯还被蹭破壳儿。众目睽睽之下，你这张脸卡刷过几条大街。
 我平时政治不突出业务不突出腰间盘突出，只好下班回家突出买菜突出洗衣。老婆你不是白富美却家外有家，宝马是你的第二个家：车内像库房：睡袋、鞋柜、化妆包、钓鱼袋、挂衣架、折椅、烧烤架……人钻进去得刨一坑儿。车后窗还吊一串猫儿狗儿，晃荡来晃荡去像在招客。你哪是在开车？你是在开农家乐。
 当然得说说鞋子。我晓得你痴迷安妮·海瑟薇非高跟鞋不穿，我多次向你汇报说穿高跟鞋开车太悬，你骂我文化不及格废话得一百，偏要把十多双恨天高戳尾箱里，说遇到不同的客户就要不停换鞋，而女人下车时高跟鞋落地那一瞬，是最让男人活不出来的闪亮时刻。这还算温柔的，今年夏天在高速路上，你先穿高跟鞋开车，后来竟赤脚上阵。你的宝气天下无双。平时行车，你怕弄皱了衣裙很少系安全带。路口等红灯，你又频频打手机发微信，或不停刷睫毛画唇线。你还有个坏习惯，喜欢像阿里山的姑娘留着如瀑长发甩来甩去，那天你黑发一甩盘子一歪，右轮儿差点剐倒一骑车男子，瞅着那人酷似你的梦中情人曾志伟，你睫毛弯弯眼睛眨眨，送给他好多秋天的菠菜。
 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翻白眼儿。老婆，我晓得你喜欢喝几口。那晚，你醉醺醺地拉着客户的手说：宁可让胃喝个洞洞，不让感情留条缝缝。你还揪住我的耳朵追问：说，我是不是比黄晓明的新婚老婆还嫩模。我问你想吐吗，你说想吐，舍不得，八十年窖藏五粮液，合四十四元一口呢。
深夜回家，你居然违法乱纪开醉车，一上高速路就从右边辅道切入左边超车道，险些让后面的车撞上隔离带。开进小区，你又刹车当油门踩，差点把树荫下一对咬嘴巴的男女撞去云中漫步。坐在副驾上的我哭得比中国好声音的落榜者还绝望，我用张信哲那种棉扯扯的声音闭眼嘶吼：“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你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至于乱按喇叭、拐弯轰油、原地打死轮、侵走公交道、突然变道骑线……都是你任性开车十八般武艺中的拿手戏。媳妇呀你不是总裁，却比总裁霸道。
老婆，打咱家有了宝马，你就成了一匹死马。肚子饿了你在电话里比林志玲嗲得还凶：“贵子你快回来，我一人饭做不来；你快回来，饭桌因你而精彩，别让我的胃空如大海！”
 是可忍孰不可忍，豁出去了，我想扁你教训你一回。我歌月徘徊，那晚灌了几瓶二锅头，我冲到你面前刚要动手，又像摆地摊的农民遇到威武城管，懵了，怕万一哪天你河东狮吼搞报复，伸出九阴白骨爪在我脸上开场田径运动会咋办？老鼠嘲笑猫的时候，它身后一定有个鼠洞，可我的洞儿在哪里？
我一声叹息，一颗勇敢的心残留在廊桥遗梦。对你，我继续工资全部上交，剩饭全部承包，思想天天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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