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青春足迹》 刘孔喜——2006年
这一年,我在忻县地区财贸干校脱产学习了三个月,主要是商业经营。同时还结识了各县公司的经理,并与河曲县石油公司的郭经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短暂的学习,很快就结束了。回到神池,正赶上地区物价大检查。缺斤短两,少尺差分,都要受罚。检查团由地区及县物价局组成,从食品公司来到我们的第一饭店,首先就称了经营的食品,馒头,大饼。俗话说;“手捏货,四两半斤不算错!”这纯粹是自己原谅自己,哪能相差那么多呀?买卖做得要公平,坑人的事,灭良心的事还是少做的好。开饭馆就是靠的回头客,保质保量上帝才来惠顾;我经常这样对职工讲。就是这样,缺斤短两也还是时有发生。这次检查,就被查了个正着。
我见此状没有起急,冷静对待。先把检查团人员请到会议室,耐心地听取人家的批评。“你们一斤缺半两,十斤缺半斤,一百斤缺,一千斤缺……一年你们卖多少?你们自己算一算吧!应该罚多少?你们自己说吧!”那位地区团的领导毫不客气地,略带东北口音滔滔不绝地批评着……说的我们哑口无言。沉思片刻,我开始在会上检讨自己做得不够,虚心接受坚决马上改进!“各位领导,你们来检查只是一种手段,罚-并不是目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改进工作的,这点我深知,谢谢各位领导的指点!”我还是谦逊地说着,“这次就不用罚了吧,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们心甘情愿地挨罚!本来我们就挣得不多,怎能经得起经济制裁呀?”我心里想着,也打着鼓。他们看我态度诚恳,改的立竿见影,“以后要持之以恒,”那位领导又一次地对我说着,我不住地点着头,“是的,一定坚持下去的,以后您随时来检查吧!”他们商量一番,最后,还是原谅了我们,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我高兴的给他们每人带了一份土特产品,还风趣地说道:“那也比挨罚便宜呀!”
此时的食品公司肉店,可被罚了两万元,那位经理是我的同学,态度太僵硬,人家一说罚他,他就急了,罚就罚!因为这件事,分管财贸的副县长大会说,小会点,食品公司一年都没得安宁呢。
干商业这行,说起来革命分工不同,那个年代,虽然不是低三下四的工作,也够你应酬的。你想一天到晚总有来检查的,应付不完,如;公安局,工商局,卫生局,防疫站的,税务局,物价,计量,审计等等,都是你的领导,哪个也惹不起!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如同阿庆嫂一般,也还是少不了“落空”呢!
饮食服务行业,也是特种行业,饮食按照严格的要求,每年都要给职工进行体检,身体不合格及有传染病都要调岗。我们始终坚持着【卫生五四制】。那时政治学习比较多,也经常搞些业务学习,及技术练兵,县财贸系统还时不时地开展技术比武呢。
与他们不写合同,既然是季节性的副业工,随时都可来上班,也可解雇,大多数人还是表现不错的,肯干踏实。那个别的,却让我遇到了。旺季已过,买卖也渐稀,收入显然的减少,只好从降低成本着手吧;省了,就如同挣了一样,公司就把临时顾来的六位都下放了。其他五位虽然不高兴,但也很乖乖的走了。唯独这个姓祁的,起初还谈的不错,我答应等用人时一定优先你,眼下公司困难,就顾大局吧。
这个姓祁的她还是不走,我对她讲完,正准备往出走,她一把把我揪住,叫住我的名字破口大骂。我也不示弱,我没有出口不逊,但我也回绝了她,指责她的行为太伤人,撒泼打滚,躺在地下耍赖,“我没有饭吃了,中午我就到你家去吃!”她哭着不停地闹着,气急败坏地骂着。公司里其他人劝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但是她还继续躺在地上,怎样说也不行,让我给她立字据。凭什么呀,我不该你的,按政策就这么办,你不平可以去告我!骂人不可以,听见了吗,我见此状,与这种不知情不懂理的人讲不清楚,就离开了办公室。她来大闹,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她没什么背景,只是有位哥哥在县医院当中医大夫。我更没有怵她,为工作我坚持原则,得罪了不少人。本人生来就吃软,不吃硬,生性好强,经的事多了就不怕事啦。
一九八六年五月的一天,上级单位通知我参加县里的干部考核,去党校学习两年。本人虽然没当过兵,服从命令听指挥,还是我的一贯风格。再说也能拿到知识分子的最低文凭。我就高兴地参加了考试,并被录取。
当年九月一日,正式离岗,踏入县委党校的大门。在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公司里也发生了不少事呢。
第一,县里决定把我们公司一旅馆的南侧的地方,无偿划分给财税两局盖办公楼用。在这之前,商业局已在我们公司最南面盖起二十间平房啦。若大的院子西头办起了榨油厂,把个饮食服务公司瓜分了。院里的小树林自然而然地被破坏掉了。园子很美,怪可惜的!
我不停地叹着气,感觉很不舒服,基层单位如同软面窝窝一样,任人家随便捏呀,谁都想占这块风水宝地。俗话说;“吃谁的饭,捞谁的家。”在服务公司一天,还得捞这个家呀,本来公司就不景气,百十来号人要吃饭呀,还要养活几十号退休人员呐。巧媳妇做不出无米之炊,这个家实在难当啊!
第二,我要离任去党校学习,县纪检审计局来人要查账。这是好事。我任七年副职,正职一支笔只有三年。最基层的一个小小的经理有啥可查的呢?而且还动用了纪检?我反问着自己,情绪很不稳定,有点那个“抵触情绪”吧。也可能有人告状,给我使绊儿。前几年做生意都是为公,帐目的事有会计,每一笔都很清楚。我想着,真是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地反思着。如同电影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为了工作,我竭尽全力,我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神池!我没有虚度年华,更没有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生活对我是那么的不公平!付出了那么多,那样的努力,什么也得不到,还若来一身麻烦!不干工作没不是,多干多不是!多年来,遇到的挫折也不少,沮丧之后,还会努力,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收获。我又想,自己既没多吃也没多占,更没贪污,向来遵纪守法的我,犯病的没吃,犯法的没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除了工资,就是那微薄的奖金,怕啥呀?没事,让他们查去吧!想到此,我反而坦然起来,也就没有压力啦,轻松了许多。镇定自若的我,面带笑容,与会计、出纳,一起把会议室整理得干干净净,迎接检查组的到来。查账确实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党校开课了还是在查呢。
我每日去党校上课,下午回来早点,也能听到关于查账的消息,出纳对我不停地汇报着,没有,没有,不知在查什么?嗨,没关系,身子正,还怕影子歪?我对出纳老韩说着。你就负责供他们水喝吧!
是呀,既然矛头向我来的,查三年,大不过十年,为何连文革前的账也翻出来呐?我这样想着。真不瞎说,出纳的办公室是里外套间,外屋横放着一个三节红色躺柜,里面的一捆捆全是账簿,打开柜子的盖,一股发霉刺鼻的味道蔓延整个楼道。我的办公室与他只隔一间房,每次回到办公室,还能看见楼道里还摆着账簿呢,用牛皮纸装订的账皮发了黑黄,显然是老账簿了。这种查账的方法,实际也有连带关系,莫非与商业局有关?我仔细地琢磨着……还是想不通。某日没去上课,跑到县委大院,直奔县长办公室,我把想法毫不保留地对县长说了个透。查账我不反对更没意见,如果查出问题,我甘愿受审,受罚,哪怕去做禁闭!坐牢,都是罪有应得!查不出问题,那就得还我一个清白!那告人的是不是犯有诬陷罪呀?我反问着王县长,县长只是支支吾吾,对我没有明文答复,只是说离任正常审计,没啥,那为什么要纪检呢?我还是问着……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啦,至今每当提起这件事,我还是耿耿于怀呢?
这些当官的,真正贪污的他们不去查,也不敢去查!他们小看人,不做调查,主观武断,听风就是雨,官报私仇,吃饱了撑的,节外生枝,阴奉阳违,说人话不办人事!党的政策,让这些败类都给歪曲啦!我一个弱女子,在神池没有背景,更是举目无亲,有点排外欺人的感觉!那时,如同一座大山似的压着(包括家庭),让我喘不过气来。虽然好友、同事都来劝我,安慰我。还是很郁闷,心情一直不好。
回忆起来真是说不完呀!不是说的,我没有辜负共产党教育!我从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的熏陶,耳濡目染。学校有一位好师长,走入社会也碰见不少贵人相助。这次考验,我没被压垮,如同泰山顶上一棵松。 一九八八年六月,两年的党校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在这段时间里,学习生活都较为宁静。同学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和谐的校园,师生之间互助互爱,在这个大家庭里,感觉到了无限的温暖。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当中,文化课有;语文,数学,历史,主科;哲学,政治经济学,法学,科学社会主义,党章,党课学习等等。由于自己还有那么点底子,学起来并不感觉吃力。八七年度还被评为优秀学员呢。
可那时候,我还是个白丁呐,从七四年担任团支部书记递交入党申请书那一刻,就时时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兢兢业业,忘我地工作着,不加入组织与加入组织一样。我曾经的沮丧,苦恼,无助之后还会努力,坚信总有一天会有收获的!党的阳光会照耀在我身上的!是呀,自己不懈的努力,老师的多次谈心,梁班长,向仙几位同学真诚的帮助,更加曾强了我的决心。尤其是教政经的段老师,对我帮助更是尤佳,他亲自帮我又一次写了入党申请书,这件事,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
不巧的是,入党的一切手续,调查材料都准备好了,却让我们的侯向荣班长给弄丢啦!你说它是干嘛吃的!这么大的事,关于一个人的政治生命,他却当儿戏!他还恬不知耻地说丢在了卖菜的南关。不知他是真丢啦,还是对我有意见?以此来捉弄报复我?我与他素日无仇往日无冤,从来也没相处过,你一个大男人,即便有冤仇,关键时刻也不能这样呀?!十几年来,这一直是我的一个心愿和向往!我听后真是欲哭没泪,欲说没话,气死我啦!你想调查材料、社会关系,都要从北京来取证呀?函调都不行,那还要派专人来京重新取呀,多么麻烦,多么难?!这段小插曲,至今我也闹不清楚,是哪个小鬼在作怪?我静静地坐在教室里,面对段老师写得漂亮的板书发呆,思索着。真够倒霉的,我的根不红,苗不正,读书梦破灭,就连找对象,也是政治审查不合格,使我们无缘告吹。那入党就更难上加难啦!我深知;家庭出身不能选择,重在表现。但是,曲折的事偏偏就落在我的身上,难呀!我垂头丧气,痛心疾首,如针刺一般,失去了信心,苦恼极了,不停地用手敲打着课桌……想着,想着,我趴在课桌上。嗨!转念又一想,没关系,咱们思想早就加入组织了!只是差手续啦,组织会千方百计给补上的!梁班长在安慰着我,你放心吧,学校会想办法的!向仙也紧接着对我说道;别急,没什么,在毕业之前,一定会办好的!放心吧!我一言不发,看着他俩,呆呆地点着头……
这件事,回忆起来,心有余悸呢,当时许多同学及老师也很纳闷,并替我打抱不平呢!
哎!严冬总算过去了,一九八八年六月二十八日,迎来了我政治生命的艳阳天,党的大门终于朝我敞开了!十四年呀!人一生当中能有几个十四年?潸然泪下的我,苦涩,激动,难以言表……
穿越时空,暮然回首,一桩桩,一件件,难以磨灭的印记浮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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