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语文老师,自然应该是普通话的推广者,我却如此思念乡音,实在有些有悖职业准则。但“方言是籍贯的护照”,我真的是希望每个人都能不忘自己的乡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
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年轻父母,自己流利地说着方言,靠方言认识老乡,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学说方言。那些帮着带孩子的爷爷奶奶们,也吃力地说着所谓的普通话。
二叔家堂弟在外地工作,休假时候带了女儿回来探亲。夫妻俩和亲戚们说话全是一口标准的本地方言,转身面向女儿,却立刻换成普通话。有人问堂弟女儿会不会说方言,堂弟答:不会,都说普通话的。很自豪的口吻。可那普通话连最基本的平舌翘舌都没有。亲戚们说着方言,小女孩一脸茫然,人们都只能和小女孩说普通话,几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也不得不“憋”出所谓的普通话来和孙女交流,看他们说得吃力,小女孩还不一定听懂,边上的人也觉得累出一身汗。那“普通话”里,没有了正常交流的顺畅和生动,隐隐透出一丝隔膜来。
我告诉堂弟:你们还是应该教她说方言,不要觉得说方言土,方言是家乡的载体,没有方言的人,没有家乡感。至于普通话,上学之后她有的是机会学,以后,肯定能说好。堂弟笑笑,不表态,堂弟媳的眼光却有点不屑。我这个说方言的土人,不禁有些讪讪的。
我家儿子从小说方言,上学后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尤其是离开家乡之后,也习惯了用普通话与人交流。
出国留学前,儿子在欢送宴会上发言:本来呢,应该用普通话,可一想到出去之后再也不能说方言,我就想最后一次尽情地说说方言。他用方言深情幽默的表达,让好多朋友至今念念不忘。出国后,儿子打电话来总要说:每天不是讲英语、法语,就是普通话,好怀念说方言的日子啊。
上课和课后与学生交流,我都讲普通话。一次,一个学生无意中听见我说方言,高兴得不得了,用方言说:老师,你也是本地人啊,我感觉和你又近了一些。也曾经有学生从外地打电话回来,几句普通话之后,突然改用方言,我也跟着变过来,她不禁惊呼:哎呀,听你说方言感觉好亲切啊,像回家了一样。
我的父亲是潮汕人,离家近60年,平时交流都是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可一旦接到姑姑的电话,就立刻换成了闽南话。那年,澳洲的表叔回国探亲,和父亲叽里咕噜说着闽南方言,表叔还说自己的孩子是英语和闽南话都会的。看着这两个几十年没见面的表兄弟沉浸在乡音里,我的眼睛突然濡湿了。
我想一定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喜欢“乡音未改鬓毛衰”的回乡图,喜欢那数十年不改的方音里透出的浓浓乡情。
我也杞人忧天,总想着那些孩子,从小与方言隔离,等到他们长大,远离故土,该如何寻找归宿感?他们对家乡的怀念,也会少了温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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