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8月，在上山下乡的大潮中，我从北京电业中学来到了北大荒，分配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十团工业二连，就是完达山乳品厂。我们刚到连队的时候连里正在搞扩建，在原奶粉厂的基础上新建一座啤酒厂。
二、啤酒投产
设备安装基本就绪后，啤酒生产开始运行了。我们冷冻班的主要任务就是为酿造班凉酒和低温发酵供冷；为灌装班啤酒过滤和装瓶装桶供应压缩空气。
当时各班组之间没有通讯联络工具，需要用冷（气）和停冷（气）时，对方班组的同志要到我们班来通知。
我们班的特点是危险性大，由于制冷剂氨是剧毒化工品，如出现泄漏、爆炸事故，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因此要求工作人员责任心强，绝对能发生事故。具体工作就是操作机器，冷冻机运行期间每隔两个小时做一次纪录，包括各部位的温度、压力、液面以及电压、电流等共12个数据，工作本身不累，最重要的是冷冻机开机运行时必须随时观察设备运行状况,随时掌握并调整各部位压力和温度，不能疏忽。
用电：啤酒生产开始后，我们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供电不足，当时主要供电来源有虎林电、密山电和本团电。虎林电是最好最稳定的，密山电也很稳定。遇到使用本团电时供电就不行了，团里有两台发电机（一台200千瓦，另一台只有75千瓦），只开动其中的一台，供团部机关和周围多个单位用电。
我们工业二连是用电最多的单位，连里单独有一台变压器，由于供电不足，经常出现突然停电、换电、电压异常情况。每逢遇到使用本团电时，机器设备启动困难、电动机运行异常，跳闸和烧保险的状况也经常发生。
由于电压不稳定，啤酒生产的各班组就想了一些土办法，最初酿造班在几台小型电动机的刀闸把上绑了一个木棍，开机时通过木棍合闸，避免了手与刀闸直接接触容易烧伤的状况。
但有时电压过低，电动机起动时转不起来烧保险的情况还是经常发生，后来技术员孙师傅琢磨了一个新办法，电动机起动的时候频繁开关刀闸、让电流间断地通过，这样既能让电动机逐步加速运转，又避免了烧保险的现象，待电机运行正常后再把闸合好，啤酒班组在电压不足的情况下经常使用这个办法。
和其他班组比起来，我们冷冻班是用电需求最大的。机器都是大型用电设备，车间的冷冻机电动机就是30千瓦和22千瓦，空压机10余千瓦，盐水泵是7.5千瓦（两台），还有其他小型用电设备。仅我们班的用电设备总功率，就达到团里小发电机功率。
大型设备启动时使用星三角启动器、自藕变压启动器和磁力启动器启动；由于条件所限，盐水泵和其他设备只能用刀闸直接启动。
开机时遇电压不足机器无法启动时，要等电压稳定后再开机。如果冷冻机运行时电压不足，配电盘指示灯会突然变暗，电压表电流表剧烈跳动，电动机发热、响声异常。有时电压非常低，冷冻机的电动机会发出异常的怪叫，转速越来越慢，最后随着电闸发出的火花和啪的一响，保险丝烧断机器停机了，这时我们两个操作人员赶紧关闭制冷系统阀门和冷冻机进气排气阀门，恢复启动器到原始位置，拉掉刀闸、更换刀闸保险丝。等待电压稳定后再重新开机。
这种停机情况，如果遇到一个人值班就更加紧张了，有一次是在深秋季节时，我一个人值班，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电压异常，机器一阵怪叫之后，电闸冒了火花，保险烧了机器停了。我赶紧处理各种设备和电气的操作，在我更换冷冻机刀闸保险丝的时候，刚开始往下卸烧坏的保险，突然整个人的身体向后弹了出去，待我站稳了以后感觉到左胳膊和左腿都是麻的，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我被重重地电了一下。
到底是怎么被电到的，仔细检查才发现停电后我一个人赶紧处理各项操作时，忘了拉掉冷冻机的刀闸，在合闸状态下换保险，卸保险丝的时候又是右手握改锥绝缘手柄，左手握着改锥前端的金属杆直接接触电源，当时北大荒的气候湿润，所以电的就严重，整个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还是靠心脏一侧的，情绪稳定后才继续工作。
这是我第一次触电，也是最重的一次。从那次触电以后，我对电器设备的操作时就稳重了许多，由于有过这次的教训，也避免了以后多次的事故。
用水：水源的紧张也是困扰啤酒生产的主要问题，原自来水供水系统是按奶粉生产设计的，奶粉生产用水最多的是制粉班浓缩生产冷却用水，需要从自来水主管道直接供水；啤酒生产投产后又增加了很多用水的需求，我们冷冻班冷凝器的冷却用水又是用水量最大的，需要用一台水泵从自来水管道往冷凝器抽水，这里的水泵一开各班组水压就下降。因此在啤酒生产的初期只安排我们班冷冻班在晚上开机以免影响各班组白天的生产。
过了一段时间，啤酒生产规模扩大了，我们冷冻班只在夜晚开机不能满足生产需要，白天也需要开机了。为此连里想了一个循环用水的办法，在我们班冷凝器下方建了一个可存几吨水的水池，又从水池到浓缩之间铺设了循环水管道，两班组同时生产的时侯，先由我们冷冻班开水泵抽自来水用于冷凝器降温并储水，待冷凝器下方水池水位满了以后，再由浓缩安装的水泵将水池中的水抽至浓缩设备，开始奶粉生产。
为解决冷冻和浓缩两点之间的通讯联系，连里搞了两个学校用的电铃，分别安装在我们两个班组，电铃开关安装在对方的班组，制粉班战班长做了一个联系信号，分别由三个长短不同的铃声表示浓缩开始、停止和蓄水池水位高、低。
制粉班浓缩生产开始前先按一遍浓缩开始电铃，这时我们冷冻班蓄水池如果水满我们就直接回一个浓缩开始（或水位高）信号表示可以开始了。遇到水量不足时，我们就先回一个水位低的信号，让他们再等一等，待水满后再通知他们水位高。浓缩生产结束时他们给一个浓缩停的信号，我们再重复一遍表示知道了。
时间不长问题就出现了，由于自来水总量不足，抽出的水虽然能够供我们班的冷凝器需要，但浓缩再将循环水抽走后就不够用了，蓄水池的水位总是在缓慢地下降，经常出现浓缩生产还没有完，蓄水池的水已经要用光的状况。这时我们只能多次给浓缩发去水位低的信号，通知他们循环水要供应不上了，浓缩的同志则要跑到我们班来，商定浓缩生产临时中断，待水满之后再接续生产的办法。
有一次因循环水不足浓缩生产又中断了，浓缩的小马跑来和我商量浓缩接续生产时，我们临时商定再遇有这种情况时，冷冻班发水位低信号后，浓缩如需要继续生产就把水位低和浓缩停同时按一遍，表示因水位低先暂停浓缩（不是浓缩生产终了），冷冻再照样回一遍表示收到，待蓄水池水满后再通知浓缩水位高。这样，在我和小马当班的时，遇到水位不足的情况，对方不用跑来商量也可以安排浓缩中断后接续生产的事了。
有一天，许天有当班时制粉班同时打来了水位低和浓缩停两个信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时正好我刚到，就把我和小马的约定说了一遍，当时小许直埋怨我，为什么不告诉他，搞得他不知所措，我这才意识到严重性，赶紧把这个约定告诉班里其他同志，以后我们两个班遇到这种情况时就都方便了。
第二年啤酒改为全年生产，为保证奶粉和啤酒的正常生产，必需从根本上解决水源不足的问题，同时保证奶粉、啤酒的生产用水和冷冻、浓缩的降温用水。这年开春，连里从几里地外的一条河中引水，在河边搭建了一间木板房，安装了一台大型8级水泵，铺设了大型管道，把河水引入我们班。
冷冻和浓缩改为使用河水生产，使用的方法是先将河水抽到我们班冷凝器使用，用后的水经蓄水池再供浓缩生产使用，由于河水的水量充足，同时保证了冷冻和浓缩的需要。也解决了奶粉啤酒生产用水水压不足的问题。
这时水泵房和冷冻班的通讯联系又成了难题，后来连里搞了两部电话机，在冷冻班和水泵房各安装一台，两部电话机都是淘汰的军用品，一个长方形的棕色皮质背包，背包里面分为三部分，中间部分是电话机机械部分，两边一侧是两个特大号的干电池，另一侧是电话机的听筒，背包的外面有摇把。
有了这两部的电话机以后，冷冻班和河边水泵房联系就方便多了，每天泵房值班的同志到了泵房后联系一下，就开始开泵供水，需要停水时由冷冻班给泵房打个电话就可以停泵，非常方便。
三、几件小事
值夜班：冷冻机运行时最大的困难就是值夜班如何保持清醒。尤其是在后半夜工作时，室内机器发出重复的响声，室外一片寂静、这时要做到集中精力不犯困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在牡丹江啤酒厂学习时，第一次开机是安排在早晨6点多钟，车间的师傅为了给让我们跟班实习，安排我上后夜班（0点到8点）,能够学习开机操作了很高兴,晚上10点多就到了车间，可是还没有坚持到12点就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已经快到早上8点了，开机的过程一点也没有看见。后来上夜班时就注意提前休息好，上班的时候努力控制自己的睡意。
啤酒生产开始后没有了师傅的指导和帮助，责任都在我们自己身上，两人值夜班时比较好办，可以说话聊天，一个人的时候就难多了，只能坚持少坐、多站、多走动，逐步做到了值夜班时能够保克服困意。随着夜班的增多,逐渐地适应了夜班的工作,如果夜间工作时有一段停机空闲时间，也能够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睡上一觉，而且还能按时醒来。
热夜班饭：啤酒生产开始后，如何热夜班饭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别的班组可以利用锅炉、蒸汽或烘干的条件热饭，只有我们班没有热源,要自己想办法解决热饭问题。
刚开始值夜班的时候我们就找来建厂时剩下的木炭，晚上十点多钟后就开始用一个简易的小铁炉子烧木炭热饭。生火时先到锅炉房取一铁锨燃烧的烟煤，用它点燃木炭，木炭虽然有些烟，但用它热饭还是非常方便的。
过了一段时间后木炭用光了，只能想别的办法，这时我又找到半袋焦炭，焦炭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黑烟，但他也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烧了一会儿以后自己就灭，我就想办法勤通火保证透气，焦炭也能够正常燃烧了，这样又用了一段时间。
几个月后天气冷了，木炭和焦炭也都烧没了，我们只能从锅炉房多铲过一些燃烧的烟煤，直接用烟煤取暖和热饭，烟煤虽然烟大、味大，但是在寒冷的夜晚，热饭、取暖、防困都离不开它。
修冰棍机：啤酒生产刚投产时，制作冰棍还在收奶班（奶粉生产第一道工序）他们用一台很小的冷冻机做冰棍，有一天小冰棍机有问题不能启动了要我去帮助修理。
第二天早晨下了夜班后，我就去查看这台小冰棍机，先检查了电路和机械部分部都没有问题,又将主机的进气出气口、相连的管路和截门的杂质都清理了一遍，快到中午时这台小机器就可以启动了。
为了安全起见，机器刚转了十几秒我就停下机器检查各部位温度，重新盘动机器皮带检查机器的阻力，这时突然发现刚才还很轻松就可以转动的机器现在突然转不动了。我只得重新对机器进行更全面的检查。
检查后发现大量的杂质已经把小机器的出气口都堵死了，又查了曲轴箱后才找到了产生杂质的根源，原来是由于小机器润滑油的杂质太多造成的，找到原因后，又重新清洗机器各部位和管路，更换润滑油，忙到下午下班时才修好这台小机器。
这是一次危险的事故隐患，如果当时没有及时停机检查，继续让小机器随着惯性运转，肯定要发生机器的高压端爆裂有毒气体（氨气）泄露的事故，虽然小冰棍机的氨容量不大，但是我的眼睛和肺肯定要受到重伤的，收奶班也会受到泄露氨气的破坏。
计算储酒量：啤酒发酵使用的酒罐，是一个横放的圆柱体，将近一人高，五米左右长，酒罐里存的酒比较满，但离顶部还有一定的空间。计算储酒量需要一个复杂的数学运算过程,我是 69届初中毕业，没有学过初中数学,但是在酿造班一位老知青的帮助下，逐步掌握计算储酒量过程和方法：
把圆柱形的断面看作是一个平面的圆，储酒的面积看做是一个圆缺，这个圆缺是由酒平面两边缘至圆心围成的一个三角形和其余部分围成的扇形组成的，这个三角形又是由两个直角三角型组成的。酒罐的半径是已知的，罐顶到酒平面的高度是可以测量的，由此可计算酒平面到罐中心的高度。
首先通过酒罐中心到酒平面的高度（直角边）和酒罐半径（斜边）两个数据进行三角函数运算并查表，可计算出一个直角三角形的面积及各角的角度；第二步再计算出两个三角形的面积和圆心角角度；第三步再计算三角形以外部分扇形的角度和面积；第四步就可计算出全部圆缺的面积了；然后再乘以酒罐的长度计算出酒的体积，乘以酒的比重后就得出酒的重量。
锯U形弯：收奶班的冰棍生产划转到我们冷冻班后，要对做冰棍的冷冻箱蒸发器进行改造，老胡排长安排我和郑毅两人将原蒸发器缩短20厘米。这组蒸发器由五个U型钢管连接而成，每个U型钢管有一米多长，要求在每个U型直线位置锯掉20厘米，这样，五个U型管共10个长度部位，各锯两道，共需要锯20道。
我们干了起来以后，觉得这个工作非常繁琐，还浪费了很多下脚料，在锯了几段之后我突然发现如果第一个U型弯和第二个U型弯两直线部位的锯口依次错位20厘米，然后再用错后20厘米的U型弯接到前一个U型弯上，就不必在每个直线部位都锯两道锯口了，我和郑毅说了这个想法后就按新办法干了起来。后来，20个锯口变成了15个，少锯了五个锯口，锯下的剩料也由20厘米的短节变成了40和60厘米的长料，老胡排长看到我们的做法后很高兴，还让通讯员写了一篇黑板报表扬了我们。
火灾隐患：我们连院内有一个存放大麦（生产啤酒的原料）的粮垛，粮垛的下面是半米多高的底座，由原木叠码而成，上面用席子一圈圈地围起来存放大麦，约4米多高。
那天下班后我们几个知青走到粮垛附近时，突然有人喊“着火了”，发现粮垛下面有一团小火苗，比手掌大些，我们就赶快找水灭火，附近冰棍间里水和盆都有，但是已经锁门了，一时又找不到钥匙，门虽然是撞锁、 门上又有两扇玻璃，可是正在着急的时候又找不到什么东西把玻璃砸碎，当时哈尔滨知青金海山直接用手拍玻璃，只拍了几下就把门上的玻璃拍碎了，从里面打开了门，这时我们这些知青飞快地把大盆小盆装满水跑向粮垛，到了跟前才发现，刚才那个小火苗已经烧到粮垛的顶端了，好在只有竖直的一条火焰，这时几盆水立刻泼上去，又跑了两三个来回就把火扑灭了。
经过这次火灾隐患，才知道火烧起来是那么的快，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就从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火苗烧到了4米多高的粮垛顶端。再就是看到人在着急的时候发出的力量，只用几下就把玻璃拍碎了，而且手没有明显受伤。
2012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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