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中国天机》是“转向之作”?作家王蒙接受北京青年报专访,回应争议——— 一部《中国天机》,王蒙自称“痛痛快快”写了自己的政治见闻与政治见解。 只是这一王蒙自谓“中国革命、中国历史、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设与发展的追求者、在场者、参与者、体验者、获益者、吃苦者、书写者、求证者与作证者”的书写,甫一出版便招来诸多争议。 “有人嫌您写得太正统,当说的话没有说;还有人认为您写得太放肆了。甚至还有人说您写的这本书在‘转向’。”面对记者的问题,年近八旬、入党64年的王蒙,明确表示:绝不承认“转向”,“我哪儿转向了?今年我还不断在发表中篇小说呢。”
“我非常政治,我非常文学”
《中国天机》中,王蒙写道:“5岁到11岁,我的追求是当一名好学生。11岁开始,我的追求是当一个革命者,而且是职业革命家。不到15岁,我已经离开学校,成为一名青年工作干部了。19岁我开始了我对于文学的义无反顾的追求。23岁,我却又在‘反右’斗争中落马……如此这般,我与政治难分难解。” “我和最上层的人最下层的人包括劳改犯释放犯都有交往”;“我访问过境外的六十几个国家和地区”;“我见过我国最高级别的政要领导人物。我见过外国高端政要。” “这样,第一,我非常政治,想否认也不可能。第二,我非常文学,我从来没有去追求过、真正感兴趣过,哪怕是一星半点‘仕途’。” 接受采访时,王蒙坦承,自己的从政经历,对一个试图窥破“中国天机”的写作者而言,是很重要的经验。“而且这个经验是别人得不到的。比如说中央委员,你开玩笑啊?我上美国去,人家给一介绍,说他曾任中共中央委员,美国人都吓一跳,怎么把中共中央委员请到我们这来讲演来了?我当干部,级别最低的,是在伊犁的时候当过副大队长,副村级干部。最早在北京,也是在区里头工作,做过很多具体的事。这些,都让我的认识更加全面。” 王蒙自称“爱琢磨事儿”,“没有一分钟停止过独立思考”,包括“晚上睡觉翻身的时候”。并坦言为此付出过代价。“我不怕付出这个代价。谁让我长了这么一个头脑,还管点事的头脑?” 琢磨“天机”二字,王蒙提及了“一个只有中华文化才会有的说法”:“你要知道,有些事,就是要先做,先不要说;有些事,一边说着,一边做;还有一些事,你先说着,不一定急着做。”
从“青春万岁”到“青春无悔”
《中国天机》中,这位早年“青春万岁”的欢呼者,回忆往事,不否认自己带点“青春无悔”的意思。 如此王蒙,称自己之于国家“第一有独立性,第二有依附性”。“我十几岁时,每天画地图,研究‘解放战争’的形势。我像教徒吸收《圣经》一样,吸收所有关于党、关于社会主义、关于共产主义的理论小册子,解放区的这些东西。” 在王蒙看来, “中国革命,不是个人喜爱或者不喜爱的问题。没有这个革命,一步一步中国是不可能发展到今天的。” 接受采访时,王蒙不讳言“青春无悔”,尽管他也有别样的观感:“领导要视察菜篮子了,干脆临时换一个价签,原来黄瓜两块钱一斤,一下子变成四毛了。很显然,你的设想和事实不可能完全一致,除非你要求设想百分之百兑现,那你就会非常失望。如果你知道设想不可能百分之百兑现,你反倒会乐观一些。张承志有个说法——世界上只有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才有权利乐观。这个话说得非常好。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对一切我都不抱幻想,我对革命也不抱幻想。这样我反倒乐观了,知道它出现一些问题,有一些我们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出现,这个不足为奇,但是这个世界,这个世道就是这么变化的。”
承认自己“中庸”但不认同“泥鳅”
王蒙自言不喜“大言欺世”,不否认自己言辞间的谨慎与小心,甚至不讳言自己“中庸”。在他看来,“因为中国缺少多元制衡的传统,中国的平衡表现在时间的纵轴上,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中国在政治道德上最强调的是中庸,留有余地,过犹不及。” 但他不认同有人把他比作“泥鳅”。“任何一句话都有25种说法,但只有一种是最恰当的。”他自认为自己也就是试图寻找“最恰当的”说法而已。“一言既发,便不完全归言者掌握。在别人不同的理解中,必然会有误解。” 王蒙强调,他“更注重认知而不是判断好赖”。在他看来,“中国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把他的价值判断放在前头,而不考虑认知判断,即这个事情本身是什么”。访谈间,他提及鲁迅曾写过的故事:人们看一个匾,匾上写什么字,还没看清楚,已经有人打起来了,因为双方意见不一致——有人说这个字写得好,有人说这个字写得不好。 王蒙告诉记者,他的《中国天机》“并没有做很多的价值判断”。“我并没有想为谁歌功颂德,也没有想恶心谁,我叙述的是事实,是历史,是发展。如果我说这个东西它存在着危机,这个既不是诅咒,也不是斥骂。如果我说这个是必然的,是历史的必然,是不可避免的,这里头也没有价值判断。说一个人是必然要生病的,等于我要提倡病么?人是必然要死的,等于我提倡大家去死?我希望避免做仓促的价值判断,而是做诚恳的认知判断——什么事情发生过?为什么它会发生?为什么你现在看着很荒谬?中国人似乎总是这一代人看着上一代人荒谬。我觉得这都不是有出息的表现。我们谈中国时,先看看中国到底这近百年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为什么发生。它好也发生了,不好也发生了。光说它不好,你有没有办法设计出另外一种有意义的新的途径?与其去设计历史的可能性,不如设计当今的可能性,当今能够改善的可能。如果你一边痛骂着历史,一边你又对今天不负任何的责任,我觉得那样的话,中国就会只能变坏。”
《中国天机》泄露“天机”
据悉,《中国天机》全书共分5辑29章,是王蒙对新中国诞生以来中国历史的发展过程进行诠释的最新力作。以回忆录的写法,通过对旧中国的批判、对中国共产党执政后辉煌与曲折的分析,展示了其爱党、爱国、爱人民的情怀。因王蒙亲历了很多共和国大事,占有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有其独到的政治见解,谈及广大党员干部知识分子普通百姓最关心最敏感的大问题,是“非常政治”又“非常文学”的王蒙先生对过往60年执政经验的独具特色的回顾,也是对政治文明未来之路的建设性的立论建言。 “我喜欢追忆、咀嚼与研讨中国的政治,我有责任说出真相,我必须泄露一些‘天机’,而不能听信各式的信口雌黄。”王蒙在《中国天机》序言里如是说。
王蒙和夫人崔瑞芳
1950年从事青年团的区委会工作。1953年创作长篇小说《青春万岁》。1956年发表短篇小说《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由此被错划为右派。1958年后在京郊劳动改造。 1962年调北京师范学院任教。1963年起赴新疆生活、工作了10多年。 1978年调北京市作协工作。后任《人民文学》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共中央委员、文化部长、国际笔会中心中国分会副会长等职。这时期著有长篇小说《活动变人形》、《暗杀—3322》、《季节三部曲》(《恋爱的季节》、《失态的季节》、《踌躇的季节》),中篇小说《布礼》、《蝴蝶》、《杂色》、《相见时难》、《名医梁有志传奇》、《在伊犁》系列小说,小说集《冬雨》、《坚硬的稀粥》、《加拿大的月亮》,诗集《旋转的秋千》,作品集《王蒙小说报告文学选》、《王蒙中篇小说集》、《王蒙选 集》、《王蒙集》,散文集《轻松与感伤》、《一笑集》,文艺论集《当你拿起笔……》、《文学的诱惑》、《风格散记》、《王蒙谈创作》、《王蒙、王干对话录》,专著《红楼启示录》,自选集《琴弦与手指》以及10卷本《王蒙文集》等。 其中有多篇小说和报告文学获奖。作品被译成英、俄、日等多种文字在国外出版。王蒙的作品多是反映中国人民在前进道路上的坎坷历程,由于其在多年的创作过程中进行不倦的探索和创新,现已成为新时期文坛上创作最为丰硕、也最有活力的作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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