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纪实之一
朋友的爱人跟俺们都是老三届的,虽然不在一起上山下乡,回城后,先是考进了大学专修了文科档案专业,后在一家出版社从干一般校对工作开始,一直干到担任社里总编工作。自从她认识了俺朋友后,在俺们的圈子里就多了一位内秀外慧的知心朋友了,大家都拿她的名讳叫她“芝姐”。
这位芝姐,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自来熟”,好像她天生就跟大家八辈子就认识,还能左右逢源攀个远房亲戚什么的;但芝姐不像其他朋友的夫人那样,见面就是家长里短的嘘寒问暖,她居然喜欢跟男士们聊点大家感兴趣的时事政治或大家关注的社会问题,有时也能说出几个政治笑话段子,显得她与众不同的博学和幽默,记得有一次朋友聚会上,她抛出一个段子让大家为之好一阵子鼓掌、敬酒,她说现在有些从事城市精神文明建设的政工人员是“白天是讲文明没精神,晚上是有精神不文明”。朋友们中没有人说芝姐是瞎侃的高手,因为芝姐每次插诨打科都是恰到好处,不温不火,很能掌控自己说话办事的分寸,在她那里你几乎找不到一点没用的词句。
俺对芝姐的博学非常感兴趣,虽然都是同龄人,但能让你感觉人家一肚子有学问,而且都是俺不太了解的远见卓识,俺喜欢跟有学问的人坐在一起聊,利用有限的聚会时间,学点无限的社会知识;要说芝姐懂得多,大家都认同与她的职业有关,但凡从事编审工作的人不是馆员级的,也起码是某类学科的专业带头人,她得对本行要比常人懂得更多,才能为别人校勘文字;芝姐喜欢用左手写字,她能用签字笔写出非常秀气的蝇头小楷来,一张四百字的稿纸,能让人看了享受到一番文化人的乐趣。
芝姐为人厚道、直率,但三句不离本行,每次聚会,她都能从朋友那里琢磨出新书稿件的题目或题材来,如果能与某位朋友那当时就出版刊物签下意向协议,那种成就感马上就能从芝姐的脸色上反映出来,满面红光,春光盎然,一片开朗的笑声。
朋友纪实之二
朋友跟俺说过他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他终于知道“跳棋”也有国际比赛了,俺知道朋友是拥有段位的业余国际围棋和业余国际象棋高手,如果他再有了那个业余国际跳棋段位,他可真称得上是功德圆满的棋类大师了。 朋友说自己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上棋院看人家比赛,有时走到公园里看到有挂牌讲棋的也要驻足看上个把小时,家父时不时要给他讲个棋道,在家里,象棋盘是刻在饭桌上的,家父开始是跟家母对弈,后来就让他小子上来玩玩让子游戏,再后来,家父发现赢不了秃小子了,就来正经的三局两胜;朋友在家经常翻看家父订的半月刊《象棋》,日新月异、耳濡目染,朋友在家父的指导下,棋艺大增,他能用象棋术语解释棋谱残局,也能同时与三人对弈;胡同里的老少爷们对秃小子早已刮目相看了,没一个赢得过他的,就连许多拉三轮的都知道有他这一号;朋友上山下乡时,行囊里照样带着一副袖珍式棋盘,到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朋友说在穷山沟里,啥文化信息也没有,除了生产劳动,就靠下棋消磨时光,他在农舍里居然练就了一身功夫,能用象棋子下围棋、下跳棋和军棋。能耐长了,但朋友始终记着家父的教诲:“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到处求师学艺。碰上人家摆地摊,用残局骗吃骗喝的,他也上去玩一把,当然每次都是他嬴,赢得摆摊的每次摆摊时先左顾右盼,生拍又栽在这位“丧门星”手里。 朋友说,破残局就是有意思了,有一年,他路过公园看人家俱乐部外墙上挂着十几副象棋残局板,周围围着许多人在那里指指点点,他就走上去,一边用心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一边默默记着破局的路数,不大一会,就破了,那时只要到解局台前一说破局路数,答案对了,人家就给你一枝铅笔或一块橡皮作为奖励,俺朋友说,当时他身后总跟着两个小跟屁虫,也不看棋盘,光看他的脸色,当他微微一乐,那两个小跟屁虫也乐了起来了,后来才明白他们是看中自己手里得的奖品,拿了一个还不走,还傻傻地歪着脑袋看着你,那意思好像就是让你再破一个残局,那就再破一个吧!好在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孩子们拿着奖品跳跳蹦蹦那副高兴劲,朋友心里也是充满了无限的成就感。
朋友纪实之三
朋友的老公,和俺都曾经在兵团生活过,但不是同一个师团,天津宝坻人,为人豪爽、率真,天生的一副好脾气,祖辈上以木匠为生计,传下的木工活自然也是拿的出手的绝世功夫。 朋友她老公,到兵团去的时候,家里人给他带了一套木工工具,是老家的大爷给精心制作的,小巧玲珑,战友们当时开他的玩笑,说他会给大家打造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来,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以后的人生还真是被应验了;她老公带着自己心爱的“行头”去连部接受任务,连长二话没说,带着他到连部后面的木工房,指着一根杨树原木说,给俺做成一个方木看看,有本事的人说到做到,三下五除二,只见她老公用手丈量了一下两端,又用鼻子闻了闻木质香味,就用手锯切成一尺见方的木段,抽出斧子七里哗啦地把原木外皮劈开,用刨子四面刨出平面,不一会就把一根长方形木块摆在连长面前,让老师傅看看,老师傅乐了,说是甭看,这真是看家的功夫,不画线就能刨出样来,那眼力价够意思!自此,她老公成了木工房的主力军了,无论是连里盖房做房梁,还是给人家做窗棂子,还是为水井安装木隔板,都是让她老公把第一道关,上房梁也是功夫活,只要她老公在,这房子一上梁就算完事了,就得上酒庆祝。 朋友她老公有一手独到的功夫,据说是他自己独创的,就是“识木术”,就跟人家玉器行的“识金术”一样,他能在林子里识别各种树木的品种、质地、年轮,能判断出此木是长在阳面还是阴面,是成才木、还是育林木;他能够告诉你什么树木可以当作立柱顶天立地,什么树木可以担当栋梁之材,什么树木贵重的赛黄金,什么树木可以益寿延年、朽而不倒。 朋友她老公离开边疆以后没有返城,而是直接去了云贵川大山里,在那里一干就是二十年,就像李时珍那样遍访了各地的奇花异草、山珍海味,贵树宝木,积攒下无数的人生经历和知识财富,他手里有一套迄今俺见过的唯一的树木标本,全是做成半尺见方的长木块,几乎涵盖了祖国大地上所有的品种,有些至今还是那么油光发亮,还是那么芬芳迷人。 朋友她老公,在南方开了家具厂,专门为大酒店和富商们打制上等的红木家具、仿古家具,生意红红火火;朋友评价她老公最优秀的一点,就是她老公每事必躬,事事都要亲自过问,有时还要亲自动手,人家来买家具的人指名道姓非要高价买老总亲手做的玩意,哪怕是一件不起眼的木质摆件、挂件,人家看重的是手上的慢功细活。而她老公却说自己梦想成为美国卡特那样一个会干木工活的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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