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石二起了个早，等他到了牲口棚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几个人了。
    “都来了吗？”
    “嗷。”黑影里有人应了一声。
    “李向群来了吗？”
    “来了！”
    这是个知识青年，昨天晚上的记分会上安排他今天和队长一起去县上卖牛，也早早的等在这里。
    “装车！”石二点着了烟袋，抽了一口，看着大伙七手八脚地把黑牤牛抬上了架子车。
    “聋子！车打气了吗？”
    叫聋子的饲养员过来，使劲按了按车胎，“你看。”
    石二抽完最后一口烟，磕掉烟灰，把烟荷包往烟袋上绕了两圈别到后腰，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就走！”
    李向群拉着架子车，石二低头跟在后面，在众人目送下很快消失在晨曦的薄雾之中。
从村里到县上是十五里，路倒不难走。李向群和队长轮流拉车，俩人也没多少话，只是石二嘴里有时嘟囔几句：“我日你大的，你有功哩，还要老子拉你，到县上你就没命了。”
躺在车上的黑牤牛也确实是不行了，一是老，听队长说合作社那阵儿就有它了；二是有病，瘦成一把骨头，肚子鼓鼓的象是腹水。别的车都是牲口拉人，这倒好，人拉牲口。
    太阳上来的时候，就看见县城的南门了。土产公司就在南门里路边，下了一个坡坡就到了。收牛的也是公社别的村的人，跟队长认识。
    “喂，”队长和他打了个招呼，“我把这老家将给你送来了！”
    那人远远地看了一眼，移步过来，用手掐了掐牛背：“就这？”
    “嗷。”
    “没肉么。”
    “嗷。”
    “老远拉来了，你看是这，给你四块半，熟人，你就不要说啥了。”
    石二倒抽了一口凉气，转头看了看李向群，那小伙儿鼻子都气歪了。
    “算了、算了，这牛卖不成了，俺拉回了，给它养老送终！”
    原来，人民公社那时候，法律保护大牲畜，不许私下屠宰。病牛、病驴一律送到县土产公司处理。石二想：四块半，我一张牛皮还值两个钱，等它死了，我打牛皮绳绳。
    就这样，顺原路又把黑牤牛拉回来了。
    饲养员聋子对此很不满，抱怨给它添活儿了，还说队长“小气！”
    这天，队长夹着把杀猪刀来到知青窑洞。   

    “李向群，你敢不敢杀牛？”
    “那有啥？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杀？”
    “牛好杀，大抹脖，再着这牛也没什么劲了，好杀。我们农民杀牛犯法，你是知青，他拿你没球法儿。看着它活受罪还不如让它早点归西。”
    李向群他们这帮子知青跟着队长一齐来到牲口棚，在大家的助威之下，没费什么事儿就把黑牤牛宰了。当暗红色的鲜血流出的时候，李向群注意到，一向敢做敢为的队长和铁石心肠的聋子都背过了身子，眼里噙着泪花。
    “把牛皮剥了吧，有多少肉你们知青都拿走，我们社员不吃。”
    随即是剥皮和开膛，这时候奇迹发生了。硕大的肝脏一端，颜色黑里透蓝，按上去死硬。

    聋子到底见识多：“怕不是牛黄吧？”一句话提醒了大家，李向群用刀轻轻划开硬块，只见一块核桃大小的黄灿灿的干状物出现在眼前，用指头抠下一点，放在嘴里一尝，又苦又凉，果然是一块上好的牛黄。
    大家此时齐声称赞队长有先见之明，把个石二说的也破啼为笑了。
    第二天，队长用块蓝布包上牛黄，到县上药材公司卖了七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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