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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拓,在这片沃土上 知青小说连载(三)

时间:2007-09-03 11:44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1059次

          第二章    聚    集

 

                   第四节
 
    鄂尔多斯高原。虽然已经到了阳历4月,这里仍然是春寒料峭,起码一早一晚的还必须裹上皮袄才能过得去。冰雪尚未完全消融,辽远的戈壁滩上斑斑点点的,这里一片裸露的沙砾,那里一片发了黑的积雪,那模样就像是一个人的头顶上长满了癞痢似的,让人怎么看也觉得不舒服。

    东芳姑娘甩下了一把汗水,连腰都没有来得及直一下,双手紧了紧手中的大铁锨,就又埋头干了起来。寒冷的北风,对着她那腾腾直冒热气的躯体,似乎也变得没多大劲儿了。

    “小芳!快回来吧。拖拉机马上就要来了,你还不赶快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啊。”远远地传来妇女队长亲切的呼唤声。

    瘦小的东芳拼命似的猛挥了几下手中的铁锨,再在已经垛成了小山的翻好的粪堆上狠狠拍实了一气,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拣起随意扔在一旁的棉袄和头巾,随着已经来到房前的拖拉机轰鸣声回到站满了乡亲们的生产队办公室门前,一边享受着妇女队长为自己殷勤擦拭汗水的殊荣,一边接过老队长递到自己手中的简单行李,刚要扭身爬上拖拉机,忽然又回过头来向送自己的乡亲们迸出了一句斩钉截铁的话语:“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呜呜呜……老师您别走嘛。您一走谁来教我们啊?”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团团围在一名男青年的周围。男青年继武把钻在自己怀里哭得正欢的小托娅小脸捧了起来,对着她、也对着其他孩子们温和地解释着:“都别这样。我只是去学习一年就回来了,又不是一去不回嘛。教你们的老师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来给上课了,新老师的教学经验比我丰富,肯定把你们一个个都教成小才子呢。”

    继武的妻子也在一旁帮丈夫劝哄着孩子们。已经挺得很高的大肚子显示她已经快要临盆了。丈夫在这个时候去上学,她将承担何等艰难的重负,在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这位与丈夫一起从祖国南方的杨子江畔南京市来到这北疆鄂尔多斯插队落户的坚强女子,却深深懂得这次学习对于丈夫的重大意义,她义无反顾地把家里的重担默默地挑了起来,强打起精神挤出满面的欢颜,帮助丈夫打理好了上学所需要的一切,而且还要帮丈夫把这群感情真挚的孩子们哄得高兴起来,好让自己心爱的丈夫放心地离去。

    达来和自己最要好的伙伴青云被一帮知青战友们围聚着在灌烧酒。看看摆在桌上、倒在地下那些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就可以知道这聚会已经进行了相当时候了。青年人所特有的豪言壮语和凌云之志,在酒桌上四处飘荡。

    “别急,只等到一年后我们回来,咱这乌海东风农场就会变成一片真正的米粮川、一座现代化的蔬菜工厂……”达来高举着酒碗在发表着自己的宏论。

    “还是一所给咱乌海出经验、出人才的大本营呢!”一边正大口灌着酒的青云突然抢上一句。

    “对对对,我们这帮哥们儿可就等这一年以后喽。来啊,为一年以后干杯!”

    “干!”

    “干!”

    “干!”

    聚会在继续着,所有人都沉浸在高度的亢奋中。

 

    锡林郭勒草原。尚未融化的积雪东一片西一片地趴在那些背阴处或是芨芨草丛里,颜色早已不是那么纯白了,黑乎乎脏兮兮地宣示了严冬的即将离去;强劲得仍然让人不得不扭转头不敢面对的春风呜呜不停地刮着,明确告诉草原上的人们春天就要来到;新一轮草芽芽虽然还没有冒出地面,却已经可以在地面下挖到了。

    两只酒杯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玉环啊,明天就要启程了,嘱咐你的话都记住了没有?”

    “唉呀,背都背下来了。快别再老说它了,你还是为我再唱一首歌吧。”玉环把酒杯送到唇边,笑着催促对面坐着的女孩。

    “那好吧。我再给你唱一首咱蒙古族的老歌‘诺恩吉亚’吧。”

    小小的蒙古包里遂响起了悠扬的蒙古长调声,歌声如诉如泣,听得人直想落下泪来。

 

    也是一首“诺恩吉亚”,不同的这次是出自一个男高音的歌喉。北京知青青莲偎在自己的蒙古族摔跤手丈夫巴特尔怀里,听着他为自己放声歌唱。两个身着蒙古袍、半点也看不出汉人样的孩子瞪着各自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妈妈间这熟悉的一幕。他们只知道妈妈明天就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上学了。这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却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思考。以往也曾经有过妈妈到外面去学习的事,总是没几天就回来了,顶多会由于爸爸的粗心饿上几顿,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们哪里知道,妈妈这一去可是要走整整一年呢。

 
                   第五节
 

    卫东风尘仆仆地下了长途汽车。他刚从太仆寺旗学完土壤化验技术,现在来到了地区首府锡林浩特,准备在回队前按习惯先到盟知青办绕上一遭。

    刚进门,知青办主任就高兴地喊了他一声:“嘿,可算找到你了。赶快准备一下,马上到内蒙知青办去报到。这次可是点着名要让你去上学呢。”

    “上学?!是不是专为知识青年办的那所大学成立起来啦?”卫东简直感到是喜从天降了。他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前些时收到毛兵春节前写来的信,还说是“此事仍有不少坎坷”呢。

    卫东是68年下乡的知青。当年,他为了追随北京那十名知青的革命道路,亲自到自治区安办(全称为‘安置办公室’。系后来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之前身)要了下乡指标,组织起了一百五十名呼和浩特知青来到锡林郭勒大草原上插队落户。八年来,他先后送走了当年一起下乡的所有同伴,为的是不让那些知青的家长们在自己背后戳脊梁骨。他自己却由于母亲一句“男孩子就应该在外面闯闯”而留在了这片让他难舍难离的第二故乡,一边在乡亲们的帮助和支持下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边则醉心于开始进行一点上山下乡方面理论的探讨。出于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他参加了自治区知青批林批孔第二期学习班,随后又被吸收进自治区知青理论小组,并先后参加了盟知青先代会和自治区知青先代会的筹备工作。当他在自治区先代会上和其他四名知青联名提出了建立知识青年自己的大学这一建议并经自治区知青办领导正式首肯后,他的心思就开始被缠绕在这项新的事业上了。在自己那间孤零零矗立在茫茫草原深处的小土屋里,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中勾画着新学校的美好图景。哼着“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读着近日报纸上关于朝阳农学院培养无产阶级新人的报道,翻着身边那本几乎已经翻烂了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回忆着《普通一兵》里面那段关于英雄丹柯的美丽传说,卫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群堆满风霜的年青面孔。那些面孔似乎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有那一双双睿智坚毅的眼睛让他清楚地感觉得到。

    现在,这个美丽的梦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了,当然让他高兴万分,顾不得旅途劳顿,他只是勉强应付了知青办的同志们几句,就匆匆告辞出来,赶上了一辆东去的敞蓬汽车,先是回到公社,把这次学习的情况向公社书记作了汇报,再向领导说明了自己要去上学的事,就又马不停蹄地策马赶回队里,连夜收拾了两个小旅行提包,一包装了换洗衣服,一包装了八本马列选集和一套毛选,天不亮就动身到公路边上截了一辆长途车,于第二天中午赶回了锡林浩特,下午就乘上了飞往呼和浩特的“安24”客机。

 

    巴彦淖尔盟的乌拉特前旗所在地。

    北京知青刘翔东抹了一把沾满泥污的汗水,从那驾“铁牛55”拖拉机上费力地下到地面,一边解着棉大衣的扣子,一边往路边那家常去的“先锋食堂”走去。

    刚进到充满温暖和喧嚣的屋子里,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是另一名北京知青、以搞科学育种在前旗已经小有名气的北京知青张禾在向他招手。遂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在张禾对面坐下,伸手接过张禾递过来的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咕咚咕咚地直着脖子灌下了肚,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向张禾笑着问道:“你不是到海南岛育种去了吗?多会儿回来的?”

    张禾斯文地笑了笑:“我是提前赶回来的。”

    “有什么事把你吸引得非提前回来不可呢?我记得你连老婆生孩子都不愿意耽误工作的呀。”

    张禾又是斯文一笑:“这次算是公事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咱们内蒙新成立了一所专门为咱们知青办的大学,我被聘为学员兼教师,过几天就该走了。这两天到旗里来,为的是看看同学,顺带有些工作要向旗知青办交待一下。”

    “上学!我能不能去啊?”刘翔东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也是一九六八年从北京自愿来到这片河套地区插队落户的。为了彻底表现自己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决心,他找了同村一名目不识丁的乡村姑娘结为伉俪。八年来,他为自己下决心厮守一生的土地流下了多少辛勤的汗水,又洒下过多少红艳艳的鲜血,却至今还没能够真正改变家乡的贫困状态;大批知青的回城,也曾引起他的感慨和叹息,八年的风尘使他开始明白了自己个人力量的渺小、尤其是深感自己知识和能力的不足,早就想有机会到什么地方去多少学点什么了。今天突然听到竟然出现了一所专门为知青办的学校,当然立刻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真想去?”张禾还是那副斯文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向刘翔东再次发问。

   “那当然啦。我想上学都快想疯了。”刘翔东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张禾的疑问。

    “那好,咱们吃完饭就一起去知青办,我保你一定如愿以偿。”

    “嗨。还吃什么饭哪。咱现在就走吧。”

    “你啊,真是急昏头了吧。人家知青办的人也得吃了饭才上班呢。来来来,给我坐下吧。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张禾笑咪咪地坐着没动窝,只伸手把刘翔东拉得重新坐了下来。

 
 
                  第六节

    刚刚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年仅二十一岁的当地知青赵宇春,正在一个人啃书本。

    这是一本油印得很糟糕的关于在农村推广沼气的宣传小册子。不知刻印者是不是一名曾经的私塾老先生,字里行间时不时总要蹦出几个繁体字来。这对于几乎全部学校生涯都是在“文革”这种特殊条件下度过的小赵来说,可还真有点强人所难。幸亏姑娘早有准备,身边备了一本字典,看不上几个字就要查上一下,虽然麻烦,却也总算能读得下去了。

    赵宇春下乡不到三年,却以她事事要强的性格和肯于钻研的脾性很快搏得了乡亲们的好感。这姑娘干什么都不喜欢循规蹈矩,总愿意琢磨出个什么新点子来。这不,这次到旗里开会,偶然得到了这本关于沼气使用的小册子,想着自己村里还没有这东西,于是连会都没心思开了,索性称病躲在宿舍里,等人都去开会了,翻身就研究起这本小册子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宿舍的门“呼啦”一下开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两个人。赵宇春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双手自然把那本小册子藏进了被子里。定睛一看,原来是旗知青办的工作人员老郭和大王。赵宇春的第一个反映是“他们是来看望我生病的”,于是假装头晕了一下似的,再压低了声音向二位道了一声“谢谢”。

    老郭憨厚地笑了。大王亮开嗓子“哈哈”一声:“你谢什么?知道我们找你是什么事吗?”没等赵宇春回答什么,又迫不及待地把答案告诉了姑娘:“内蒙成立了一个知识青年的大学,上头指名要你到学校去,是学员兼工作人员呢。”

    赵宇春再顾不得装病了。她一个猛子从床上翻了下地。急火火地拉住老郭和大王的胳膊问道:“什么时候报到啊?我队里还有事呢。”

    “现在就该去报到了。队里的事你还是交给别人去办吧。”老郭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

    “那不行。我得把队里的事做完了才行。”赵宇春斩钉截铁。

    “那可要耽误报到了啊。”大王挺为她着急。

   经验丰富的老郭拉住了大王,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地对赵宇春嘱咐着:“通知我们是通知到了,时间你自己掌握。你队里有实际情况,那就先给内蒙知青办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吧。别真因为报到晚了人家不要你了。”

    就这样,通过电话联系,赵宇春得到了自治区知青办领导的批准,硬是在学校正式开学十余天后,在她终于把村里第一个沼气池修建起来、而且手把手地教会了村里人使用后,才带着一份满意与自豪匆匆向凉城县赶去。

                 第七节
 

    乌兰察布盟某县的一个村子里,一场比张禾和刘翔东的便餐热闹得多的典型乡村大宴正进行到了酒酣耳热之际。几大碗大块猪肉炖粉条,一堆啃剩下的鸡骨头,一只特大号塑料桶墩在桌子中央,里面的散装白酒已经所剩无几了。

    村里的带头人老生产队长把一只盛满了老白干的大碗再次递到早已经喝得红头涨脸的孟和生手中:“和生啊,再把这碗酒干喽!记住大爷的话,到了学校可不敢再玩你在村里那套虚情假意啦。人家那里可是‘共产主义’哟。咱社会主义的生产队里,好好歹歹都还是乡里乡亲的,你那一套也还都有个原谅呢。到了学校,可就人生地不熟了,再不留点神,让人家把你给开回来,那可就太没面子了啊。”

   孟和生正喝在兴头上,老队长的话是伴着他喝酒的咕咚声进行的。听到老队长最后一句话时,孟和生猛地一个机灵,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噎死。

    孟和生算是个回乡知青。人长得五大三粗,却根本不愿意干活儿。仗着一点小聪明、一张善于迎逢的嘴、和一点与队长干部们绕好几圈才能扯上的亲戚关系,每天总是想方设法地去找点儿轻松活儿干,社员们有意见,他就痛哭流涕地检讨上一通,第二天仍旧我行我素;实在占不上便宜了,他就钻在家里泡病号,却也没人去理会他。到了知识青年进村,他又一天三趟地往知青屋里跑,帮助他们做这做那,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待等弄清楚他们“是来受再教育的”以后,又一下子神气起来,常常去给知青们“传经送宝”教育他们,活儿可是再也不帮着干了;后来,知青们纷纷上调回城,他才又去拼了命的巴结讨好,想借此给自己也沾上一点儿城市气。这次,恰巧知青共大的招生名额分派下来时,村里最后一名知青家里父母平反,她本人理所当然地被落实政策回城安排了工作。孟和生巴结着去帮女知青收拾行李,偶然间见到了这张女知青扔在一边的《入学通知书》,遂如获至宝地讨要了回来,说服了队里和上头,一层层盖了章,把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名知识青年学员了。

    照孟和生的想法,只要上了学,自己可就是乌鸦变成了凤凰,一步登天了。憨厚的社员们照例为自己村子里出了大学生而高兴,只知道一个劲地夸和生这小子命好,使孟和生更加得意洋洋起来。他可真没有想到,到了一个新地方,自己的一切都要重新接受新集体的考验,只打自己那点如意小算盘是根本行不通了。现在听了老队长的一番告诫,方始猛省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一惊之下,才有了这种差点儿噎死的举动。

 

    ……

 
    就在那个时候,在整个内蒙古自治区,共有一百二十名遍布在自治区四盟(伊克昭、巴彦淖尔、乌兰察布、锡林郭勒)三市(呼和浩特、包头、乌海)的各族知识青年,带着不同的背景,抱着不同的动机和目的,开始向我们的知青共大聚集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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