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挥泪:寻找到三十多年前喜结良缘的洞房
我从1965年9月16日至1874年3月的近九年中,在青海农建师一团六连干过3年排长和连队团支部副书记,在一团宣传股干过两年多新闻干事,在师部干过近三年的新闻干事和宣传科科长。
人生的阅历,是人生经历的浓缩版,而书写人生阅历的是人生磨练这只笔。
磨练如同风雨过后天空出现的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磨练又如同大浪淘沙后凝成的圆润光泽的珍珠,人生需要磨练,如果没有磨练,哪会有精彩?
青海军垦的山东知青经受住了三大磨练:
一是历经高原缺氧气候的长期磨练,造就了他们面对艰难困苦的承受能力和一往情深的兵团情谊。
青海位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的东北部,是我国五大牧区之一,这里海拔高、缺氧、寒冷、干旱、风沙大,多数地方海拔在3000米以上,人们在这里工作,就如坐飞机生活在高空。冬季长达半年之久,六月飞雪是经常的事。风沙之大,也为许多地区所罕见,有人形容说:“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
地处青海省西北部的柴达木盆地,是我国著名的四大盆地之一,海拔在2600米至3000米之间,面积24万平方公里,相对青海总面积72万平方公里,可谓三分天下有其一。盆地以蕴藏丰富的湖盐、石油、天然气等矿藏而著称于世,但人烟罕至的荒漠与苍凉也令局外人望而生畏。犹如古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名句,“戈壁、荒漠、丘陵、孤烟”,可谓是对柴达木地貌环境最生动形象的写照。
对待柴达木的切身感受,人们会因时间的长短而大不相同。那些短暂前来旅游探险的人,或惊呼这里是一个绝佳地域,大有不到盆地非硬汉的感叹。然而,对于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人,那就是一种与艰难困难不停顿地抗争,胜者方为强者。
八千山东知青为柴达木的开发建设奉献出了青春年华。他们无愧为强者,少者在柴达木十年八年,最多的三十年左右,而少数的战友至今还在青海工作和生活,长达46年之久,有的下一代又留在这块地方,可谓献了青春献子孙。甚至有人像王世新烈士那样,把最宝贵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块土地上。
正是因为历经艰难困苦,兵团战友非常珍惜两点:一是大苦不倒,知足常乐,二是患难之交,越交越亲。现在,兵团战友五年一大聚,一年一中聚,有的月月一小聚,成了晚年生活的一大乐事。
二是历经戈壁大漠务农的长期磨练,培养了青海军垦战士务实精神和实干作风。
当时,青岛军垦的大本营在格尔木,一团在河东,三团在托拉海,工程团在小岛。二团在马海,离格尔木约300公里;独立营在大格勒,离格尔木近100公里。
在高原难忘的那些日子里,从来没干过农活的山东八大城市支边青年,却成了干农活的行家里手。春天,战友们起早贪黑,翻地、平地、播种;夏天,披星戴月浇水、锄草、田管;秋天,收割,打场、储存;冬天,积肥、备耕。
有了这段不寻常的经历,战友们在离开高原回到故乡后,又从头做起,有许多战友逐渐显露出自已的长处,各行各业都出现了不少人才。而大多数在企业工作的战友,普遍反映很好,给兵团人长了脸。
三是历经家庭生活的长期磨练,青海军垦战士家庭持久和睦者众多。
我们参加军垦时,当时从人员编制上很有长远打算,招收的战士一半男的,一半女的,一个连队分4个排,一个排各有男女两个班,真应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俗话。那时候许多战士年龄小,还没有体会到这是为了今后成家立业和扎根边疆的需要而特意这样做的。不过当时招兵的人也有个许诺,到兵团后,一年评工资,两年允许探亲,年龄大的三年后可以结婚。但是除了两年后陆续允许探亲外,其他两条兑现遇到不少困难,以致后来文化大革命乱了套,不少人闹着要回山东。
最终,人们在青海干了一二十年后,国家又根据形势的发展和广大军垦战士的愿望,安置他们回到了阔别己久的故乡,而不同的是,当初是单身去青海,而后来是绝大多数战友成双成对组织了家庭,都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战友家庭一般都已组成三四十年了,与社会相比,当属家庭稳定型,这与夫妻之间有共同经历、共同语言、共同兴趣密切相关,这些都是家庭稳定的润滑剂。
我是在格尔木结婚成家的。1971年冬天,我随师政治部主任郭健去马海二团蹲点,遇到了团后勤股股长陈方亭,他是参加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的副连长,立过不少战功。我参加青海军垦,是他把我们连队的上百名战友从淄博带到青海,随后他又被调到马海二团工作,我们已经六年多没见了。他问长问短,还问我有没有对象,结婚了没有,问得我脸通红。无巧不成书,就是这一次见到老领导,他成了我与修奎敏相识、相爱、成家的红娘。1972年“八一”前夕,我们结婚成家。
1983年4月,我“进京考状元”,考入了新华社干部进修学院,后改为中国新闻学院。在上学前,我曾担心爱人会有意见,我们结婚11年,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她为了支持我当好记者,做出了很大牺牲。三年前才调到一地工作,现在又要分离。我爱人理解我的心情,她说:“你放心地去学习吧,家务事我一个人可以承担,别辜负了组织上对你的关心,希望你更有出息。”
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也天真地对我说:“爸爸,你上学,我也上学,咱俩比赛,看谁能考100分。”在两年的大学学习中,我没有辜负组织和亲人的希望,踏踏实实地充了两年电,十七八门功课以平均每门课88分的成绩毕业。在这期间,还与张万象、马集琦同志合著了《祖国的聚宝盆柴达木》一书,与诸言义同志合作主编了《自然王国探奇》一书,分别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和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2006年8月31日,我们重访格尔木代表团全体战友来到原来的师部参观访问,这是当年我们在格尔木的娘家,现在已改名为格尔木农垦集团。我曾在师部工作过三年多,我是从师部调到新华社青海分社工作的,我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屋都比较熟,草场、礼堂、各科室、家属院,都装在我的记忆中,尤其当年结婚时那间凭着双手装饰的新房更是记忆犹新。我想重温一下我曾工作过的环境,更想寻找到我当年结婚的老洞房。
可是,我们来到老师部,记忆中的布局已不复存在,师部机关大院的老平房办公室早已拆除,盖了几橦小楼,也只能根据当年的记忆,说出各个老办公室的方位。原来师部机关大院和家属大院是一前一后相通的,怎么看不到家属大院的踪影,莫非早被拆掉了,那我寻找结婚洞房的梦想就破灭了。
当我得知老家属院就在机关墙后并还保存有人住时,我与爱人急切地跑出机关大院,从旁边的一条小路进入家属院,内心激动的情绪就已经写满了脸庞。
“这就是我们当年结婚的地方。走,去看看我们的洞房还在不在”。话没说完,我们俩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两只手紧紧相握,以强压心头的激动。
“就是这里,荣大,就是这里。”我的爱人修奎敏首先认出了当年我们结婚洞房。我们激动地跑了过去,主人正好在家,他们是格尔木日报的记者,应该说是我的同行。
当我们说明了来意,女主人热情地请我进屋。
“我们的床当时就放在这个位置。”爱人修奎敏对我说。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了我的肩头。
我和单承,分别是师部宣传科的新闻干事和宣传干事,两人的宿舍原是个套间,他在里间,我在外间。我要结婚了,当时住房紧张,就将中间的门堵上,各自成了独门独户。
那时结婚不兴大动土木,说实在的也没有讲排场的条件,只是粉刷了墙壁,糊了花纸顶棚。同时,我利用半个月的业余时间,将原来十多厘米厚的一层地面挖掉,又从外面用盆子端来比较好、比较粘的土,撒一层,用木锤子砸一层,一块一块地挖填,又一层一层地砸实砸平,平平展展,光光滑滑,新房告成,看起来挺带劲。
1972年“八一”前夕,我们在师部礼堂举行了结婚仪式,用她家寄的60元钱和我家寄的80元钱请了几十个战友,算是把喜事办了。到如今已经30多年过去了。
“我清楚地记得,结婚那天家里什么也没有,把我们俩人的被子抱在一起就算是一家人了。我们俩的箱子摞在一起当桌子用,又用土坏砌了一个小灶台……”
又一次哽咽,我们又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找到了当年结婚的老洞房,此行的梦圆了。我们在那段岁月相恋,是真正的患难夫妻。30多年来,虽然也有许多坎坷,但我们始终能够相扶相伴,不离不弃,我想这正是那段岁月赋予我们的财富。
(作者张荣大:新华社高级记者、新华社青岛支社原社长)
(人民网青岛2012年6月7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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