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这一代作家,都受到北京知青的重要影响。典型的例子是路遥。有个北京知青叫陶正的,自己下来时背了个油印机,自己写文章自己发表。这令回乡知青的路遥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项营生叫写作。路遥的初恋是一位北京女知青。《人生》完稿的那一天晚上,路遥曾热泪涟涟地给我讲起他的初恋。路遥后来与另一位北京女知青结婚。
我有许多的北京知青朋友。如果将他们一一写出,会是一篇大文章。诗人高红十是我的朋友,我们20年前在延安市办的创作学习班认识。那时红十已经和她的北京大学同学,写出那首著名的《青春之歌》,人民日报发了一整版,成为知青运动的宣言书,而红十本人也成为知青运动的风云人物之一。 1994年秋天在北京,红十大姐请我吃饭。那是一个黄叶翻飞的日子。我们去的地方是张自忠路口的老三届餐厅。类似这样以知青命名的餐厅,北京还有两个:老插餐厅和黑土地餐厅。席间,从第一批知青薛喜梅、邢燕子、侯隽,一直谈到了后来的许多知青,谈到这一代人后来的命运,感慨颇多。而窗外翻飞的黄叶,此刻令人想起俄罗斯天才诗人叶赛宁的两句话:金黄的落叶堆满我心间,我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年! ———记得当年,我把这诗背给路遥后,这两句诗成为他的口头禅,并好像写进他的《平凡的世界》里了。 写出《我的心儿在高原》的诗人梅绍静是我的朋友。她好吗?这位命运多舛的才女、艺术的殉道者。写出《干妈》的诗人叶延滨是我的朋友。还有作家陶正。哦,我这时候想起陶正的一件事。1982年秋,为纪念陶正他们办的那个小报多少周年,陶正回到他插队的那个村子。他上了坡坎,突然老乡放了一个狗来咬他,他吓坏了,连滚带爬跑下坡来。站在坡底,他又喊。他说老乡明明看见他了,就是躲在门后面不出来,这使他很纳闷。后来,见他不走,终于有一个婆姨走出门来,站在窑畔上喊:“喂,北京娃,你是不是来要你的知青窑来了!”原来,北京市政府当年给每个知青点上,都建有知青窑,陶正走后,这孔窑让这家老乡住了,老乡是担心他来收窑。陶正听了,哭笑不得。
当年赴陕北插队的3万北京知青,尔今留在陕北的,只剩300人了。这是为了写这篇短文,刚才我打电话问延安的。哦,300壮士,高原的最后守望者,我想我的笔更有理由向你致敬。
1998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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