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过几个人物的故事,记录了这代人通过高考上大学以及在大学里的生活和收获,希望能给世人有所启迪。
1977年,国家恢复高校招生考试制度,当时的陈锡文已经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下乡9年。欣喜若狂正欲报考的他被当时黑龙江“没有高中学历,年龄超过25周岁不能报考”的政策所阻。直到1978年,陈锡文才圆了自己的大学梦,被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录取。 时间回到1978年9月中旬,收到人民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陈锡文,花了三四天办好各种手续,托运走行李后,踏上赴京求学之路。9月22日上午,他出现在北京站站前广场。 “很奇怪当时竟然没有看见新生接待站。”陈锡文说,自己只好一路打听着往学校赶。走到校门口,他看到有两位军人在站岗,上前一问,得到的回答让陈锡文诧异,“没听说人大开学,也没见到学生来报到。” 根据指点,陈锡文进门来到红一楼,顺着走廊一间间房子找过去,终于看到有间挂着“学生处”牌子的办公室。“老师,请问在哪儿报到?”陈锡文忐忑地询问一位正在办公的女老师,老师抬起头来很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报什么到?不是通知你们推迟了吗?”原来,当时人大刚复校不久,校园面积还很小,没法正常开学。 这时,当时农经系的副主任张平正巧走过。张平带着陈锡文,来到一栋灰色二层砖楼前,上了二层。只见长长的走廊里满是坐在马扎上的老师,好像是在开会,“大家看啊,第一个报到的学生来了,是我们系的。”张平冲着那些老师嚷嚷。所有老师都很惊讶地看着陈锡文,继而大声喊:“欢迎!欢迎!”陈锡文不知所措,只能忙不迭地向走廊两头一个劲地鞠躬。 由于尚未开学,陈锡文被安置在校办工厂的十八间房住。满院的荒草长到齐肩高,没有一间的门窗玻璃是齐全的。陈锡文说,“我真是没有想到,梦寐以求的人民大学竟然会是这个样子,我在黑龙江呆了10年也没见过如此衰败的学校。” 如今,距离陈锡文在人大复校后第一个来报到的那天,已经过去了34年。他说自己至今记得在荒凉的十八间房里度过的人民大学第一夜。那一天,许多老师讲了许多遍“慢慢会好的”。30多年过去,每次回来看到人大校园日新月异,高楼林立,甚至“略显拥挤”,陈锡文说,这在当时是无法想象的。
2012年8月4日,中国人民大学举行77、78级校友毕业30周年纪念大会。冯惠玲推掉了原定的出差行程,早早就来到了会场,别上档案系的胸章,与每一名老同学握手、拥抱、寒暄。他们是人大“文革”后复校的第一批毕业生,也是我国“文革”后恢复高考招的第一批大学生。会场上,当30年前的老照片一张张在大屏幕上出现时,冯惠玲感慨万千:“上大学改变了我一生”。 1966年,年仅13岁的冯惠玲小学刚毕业,就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远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在小说《今夜有暴风雪》的故事发生地,一待就是9年。冯惠玲说,“条件非常艰苦,没人想到这辈子能离开那里。” 爱看书的冯惠玲劳动之余一直揣着课本,直到1977年高考恢复。“我当年在黑龙江就报名考了,但分数上不了北京的大学,于是决定回来再考。” 1978年,冯惠玲回到北京,以待业青年的身份报名参加了当年的高考,“没想过考不上怎么办。”冯惠玲说。 当时有100多万名返城知青在家待业,他们等待着被分配到那些应届生挑剩下的工作岗位:工人或者公交车售票员。“我的兵团战友绝大多数在45岁下岗了,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倒退35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生非常幸运。”冯惠玲说。 1978年正值人大刚复校,条件非常简陋,窑洞式的宿舍,沙土的操场,不过这些在冯惠玲和她的同学们看来都算不了什么,“没有一个人抱怨它的条件,大家在一起读书、交流,晚上不睡觉,可以一起去公园,简直幸福极了。” 经历了十年跨度的学业断层,这一届学生年龄差别非常大,25岁的冯惠玲在班里只能排到13名,最大的同学已经超过30岁。 对于现在有的书描述那一届学生是以“自虐”的心态刻苦读书,冯惠玲认为应该用“如饥似渴”更贴切,因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冯惠玲告诉记者,他们当时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恨不得把图书馆的书都看了,大家在一起聊的都是各种各样与专业无关的东西,档案系的人会谈经济学理论,谈海明威等文学,什么都想看。学生每天都是到最后图书馆要关门了,被“轰出来”。然后意犹未尽,继续在门外的双杠场地附近交流到深夜,“绝对不像现在的学生为学分、英语四六级而功利地学习。” 那时给人大学生上课的老师,许多都是学科奠基人,如著名党史研究专家胡华就给本科生上党史课,“老师没有半点架子,下了课照样拎暖壶打水,搬马扎去开会——那时学校没有礼堂。”冯惠玲说,对于现在大学生经常讨论的就业压力,他们当时完全没有这个概念,“没想过找工作,只想着上大学不容易,要多学一些知识。” 4年后,这批学生被饥渴已久的社会一抢而空。冯惠玲毕业后留在了人大,从教师一步步走到了学校的管理层,也见证了人民大学复校后一步步走向复兴。“我在人大呆了34岁,已经深深打上了它的烙印。”冯惠玲说自己早已对学校无法割舍,“有人说这里是‘第二党校’,说这里可能会教条。其实这里非常包容、自由、开放,都是我无比喜欢的。”在冯惠玲看来,包含赤子情怀的人大学子始终承担着“人民共和国建设者”的责任,一直到现在。 每年都有学生毕业离开,有新生入校就读。看到一个个年轻的身影,冯惠玲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当年来人大报到、学习时的情景:穿着军服,拎着马扎去听讲座。“大学让人年轻,我经常觉得自己只不过比现在的学生大了几届而已,直到学生对她以‘慈母’称呼,才一阵恍然。”冯惠玲笑着说,她很享受这种在校园的感觉,这是34年前的那次高考给予她的恩赐。
徐建是老三届的初一生,在恢复高考时以江苏徐州市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人民大学法律系。“脱离了十年动乱的中国,必将走上法制的道路,法律人材定会大有作为。”徐建说自己毫不犹豫报了法律专业。在校期间,他撰文呼吁取消当时存在的反革命罪,差点被彻查“打倒”。 “那是一个思想解放的狂飙时代,在人大校园,同学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徐建说,他看到人大校友张志新与四人帮斗争,最终被割喉管英勇牺牲的事迹后,还在当时的北京日报上发表了题为《鲜血的启示》的文章,呼吁这样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在学习刑法分则第一章反革命罪时,徐建结合了张志新的所谓反革命案,提出了将反革命罪改为“危害国家安全罪”的建议。1980年2月,他撰写的《反革命罪名科学吗》一文在《探索与争鸣》杂志上发表,引起关注。当时有人批示:我们与反革命斗争了几十年,人民大学居然有学生要取消反革命,该当何罪?彻查!为此,徐建自己差点成了反革命,幸亏高铭暄、王作富等教授据理力争,认为这只是学术问题,不是政治问题,加上徐建当年在部队参加核试验进爆区荣立三等功的证据,此事才得以平息。 1983年,深圳搞经济特区,徐建第一个应聘去了深圳对外经济律师所当律师。在深圳期间,他策划成立了中国第一家合伙制律师所和个人律师所。 徐建至今记得,在毕业纪念簿上老班长给他留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如今已离校30年,他说自认为无愧于人大学子的称号,“人大实事求是,为真理而斗争的校训将永远激励我前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