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季自述:我的相声人生
这些天,马季逝世的消息让许多热爱相声的观众、听众悲痛不已。马季是我国著名的相声演员,一生共创作了300多个相声段子,是相声界里程碑式的人物。今天,我们选摘一篇马季生前的自述文章,和广大读者一起走近这位为老百姓带来无数欢笑的相声大师。
相声启蒙在小学
我的小学是在北京黄城根小学上的。四年级的班长叫吴常坤,与户相声世家常家沾亲带故,每天放学的时候我就背着书包到常家在西单商场开的一个“启明茶社”去帮忙。那个时候还是买小竹牌进去,听完一段相声,后台就来人收牌,每个人交一个牌,然后你就继续听。我们班长就是帮这个忙,说完了一段相声之后他就下来拿着小簸箩收牌。每次他都约我去听相声,应该说我相声艺术的启蒙教育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我个人后来说的很多相声也是那时候听来的。当时“启明茶社”集中了京津一带的一些名家,给我印象深的常连安、小蘑菇、二蘑菇、三蘑菇都在那里,虽然他们那时年纪小.但也跟着说一段。那些相声在今天有的已经成为经典的传统相声,其中给我印象深的有《卖布头》,这个段子是后来我从事专业时,首先练习的一段相声。
1951年新华书店华北发行所招生,3月5日通知我正式上班。在王府井的时候,我有两大爱好,一个是打篮球,一个就是听相声,业余时间我都放在这两大爱好上。
侯宝林先生收我为徒
1956年.全国职工曲艺汇演在北京开幕了,这是中华全国总工会举办的,领导知道我的爱好,将我组建到北京代表团去参加全国汇演。
由于我们的辅导老师是刘宝瑞、郭全宝,拿了一等奖。这时侯宝林先生说话了,马树槐(我的原名)这个人就如同一个原始宝石,看谁来雕,大师来雕就是一个材料,交给匠人他也就这样过去了。把这个人交给我培养。3年管保把他带出来。后来我被调到广播说唱团,侯先生是指定的责任老师.团里的刘宝瑞、郭全宝、郭启儒也同样是我的老师。领导曾告诫我:“不要单纯去学侯宝林,如果单纯学下去几十年之后人家对你的评价是你真像侯宝林,没有你自己。他们各有所长,要博采众长。”
又比如,侯先生他的拿手段子《戏剧杂谈》《戏剧方言》《卖布头》《关公战秦琼》……这些在他来说.是一遍拆洗一遍新,永葆艺术青春。他们谆谆教育我,不要一招一式地学,你要是纯粹一招一式跟着老师学,你是越学越死。过去老前辈讲“愣给一锭金.不赠你一句春”,不给你一句真正的经验,所以我还觉得从精神上学,学气质、学表现,然后举一反三用在自己身上。我觉得几十年来我是学这些“神”的东西,没有这些东西不会有马季的今天。
毛主席爱听的段子
上世纪60年代,当时中宣部下了一个指示,要给6个文化先进的农村派去文化工作队。我被派到山东文登县和于世猷一起跟县里的吕剧团演出。我们到各村里去,晚上点着一盏汽灯就给老百姓演出。
我们在文登呆了7个月,每个乡、每个村我们都跑遍了。后来有一次我们给毛主席说相声,毛主席问: “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有来?”我说我们到农村深入生活去了.“有什么收获没有?”毛主席问,我说写了几个段子。“你演给我听听。”于是。我和于世猷演了四十几分钟,说了三个段子: 《画像》《跳大神》《黑斑病》。毛主席听了说了旬: “还是下去好!”虽然就是这么一句话,对我们在事业上增强信心确实是一种非常大的动力,我们更加热爱我们自己的事业了。
毛主席喜欢的一个段子是《装小嘴》,这是个传统节目,说的是有人怕自己嘴大了.说话的时候老说自己小字,“你多大了?”“二十五。”“你爱吃什么?”“吃白薯。”就是装小嘴,他很喜欢听这个。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拔牙》,我的印象中我给他老人家当年演过五六次之多,其他演员有时候也演《拔牙》,他百听不厌。机要秘书告诉我们说“你们不去的时候,他让我们放这个段子听。”可见他喜欢的程度。有时候从他和我们握手的表情上,我们也体会出来他对我们非常慈祥、非常亲切。有时候说到挺逗的小段儿时,毛主席还非常风趣地开玩笑:“这不是给人扣帽子嘛!”在我的经历当中还有一次,大概是上世纪60年代初,有关部门找我们,让我们提供一些有关相声的资料和相声的本子,说主席要去就不还你们了。所以我感觉毛主席很喜欢相声,相声对他多少有些影响。
创作观和从艺观
既然相声叫做艺术,你就得突出其艺术.语言上的艺术。过去没电视的时候,是广播电台,一播相声,很多观众都不走路了,在马路边上听,听完了再走。相声靠什么去征服观众,就是语言,语言的魅力。因此我们应该在语言上狠下功夫,随时随地注意吸收群众当中最新鲜的语言。我们要努力提高我们的文化基础,提高我们的素质,这样使我们使用的语言就不仅仅老是局限在市民化的水平上。
《宇宙牌香烟》得了8块钱的稿费,可现在香烟年产值4个亿。但我感觉很骄傲,你给我再多的钱我觉得没有这种感受在舞台上,观众不是看你的人而是节目,你再有魅力的可拿出的东西是陈旧的、低俗的,也没用。我马季掌握了相声这个武器,在一些重大的历史时期用作品做出了反应,表露自己的态度,这一点应该说是赢得了观众的。到今天我已经70岁了,走在群众当中去,老百姓还没忘了我,还打招呼。有的老太太见到我特亲切的样子,有时候感动得都掉眼泪。
《五官争功》这个段子耗时一年多,是在很多同事的帮助下才产生,所以这种付出比较艰苦,但是我们又得到了更加丰厚的回报,老百姓更喜欢我们。一个演员你最大的期望,你努力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赢得观众。我对我自己是这样要求的,让我签字,我就签,让我照相,我站起来规规矩矩跟人照。累不累?有时候也真累,一会坐下、一会起来,但是看到老百姓热爱你的方式就是这个,你不能烦,就是这个想法。这就是做文艺工作的意义所在。
2006年12月23日《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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