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手抄本”,对于五十岁上下的人来说或许并不陌生。“文革”期间,只有少量的书籍允许出版,其他的文学作品都被当成了“毒草”,文化生活极为贫乏,于是一种叫“手抄本”的文学作品私下里悄然流行。 顾名思义,“手抄本”就是用手工抄写出来的“书本”,以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流传最多、最广。当时我正上初中,同学之中或多或少的都看过一些“手抄本”,私下里传抄的也不少。记得当时流行的“手抄本”有《一双绣花鞋》、《绿色尸体》、《叶飞三下江南》、《第二次握手》(又名《归来》)、《一缕金黄色的头发》、《地下堡垒的覆灭》、《一百个美女的雕像》、《“梅花党”案件》等,其中《一双绣花鞋》和《第二次握手》流传最广。这些“手抄本”有几个特点,一是以反特侦破和爱情为主题,故事情节曲折动人,可读性强,往往是看上几页就难以放下;二是大多数“手抄本”没有作者,人们在传抄中多根据自己的想象增加一些情节,所以同一个名字的“手抄本”内容却不尽相同;三是名字很有诱惑力,给人许多的遐想,看完一本还想再看一本;四是文字不长,多在两三万字,便于传阅和传抄,所以流传速度很快,尤其受到中学生的青睐。
因为“手抄本”在学生中流传最广,所以学校提出了“三不准,一立即”的规定。“三不准”为不准看、不准抄、不准传;“一立即”是发现以后立即报告老师。 为了彻底“清剿”学生中流传的各种“手抄本”,学校还采取了突击检查的方式,就是利用学生出课间操的时间,由教务处的老师带领班主任在教室里查抄,也就是检查学生的课桌及书包。由于学校是不定期抽查,往往给同学们弄个措手不及,每次检查都有“收获”,为此有的同学受到学校的批评教育和处分。 尽管学校查得很严,但仍有少数同学“顶风作案”。因为课间操只有十几分钟,老师在查抄时比较匆忙,往往是简单翻一翻就完了,所以有的同学就想方设法将“手抄本”“伪装”起来。有的在“手抄本”正文的前后各加上几页手抄的“批林批孔材料”或“练习题”,然后在封面上写上“学习笔记”或“练习作业本”等字样。有的将“手抄本”改为活页的,四五页为一组,夹在书皮里。还有的同学“一本两用”,正面是上课的笔记,背面是“手抄本”,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这些方法最初还见效,但很快被老师识破了,所以不少“手抄本”还是相继“落网”。 有一次按年级查抄“手抄本”,因人手不够,便让各班的班长参加。我是初三四班的班长,班主任李老师便让我跟着他一起检查。我查了两排课桌后,一无所获,当查到第三排魏存才同学的课桌时,真的查到一本:《一双绣花鞋》。我一惊,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个侦探小说,可没看过,一种诱惑袭上心头。我定了定神儿,抬头看了一眼李老师,他正在检查最后两排课桌。于是我悄悄地将这本“手抄本”揣进衣袋里,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检查。 放学后我也没有将那本“手抄本”上交,而是悄悄地拿回了家里。晚上写完作业后,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来阅读。我越看越被“手抄本”所吸引,一直看到大半夜。第二天我悄悄找到魏存才,告诉他那本《一双绣花鞋》在我这儿。他一惊,我连忙说:“别害怕,我绝不告诉老师,只是借我两天,看完就还给你。”他连连点头,说只要不告诉老师,看几天都行。于是我利用三个晚上把那本《一双绣花鞋》抄写了一本,然后才将它还给魏存才同学。他对我是一个劲儿的感谢,说我够哥们儿。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抄下的那本《一双绣花鞋》被同学们传阅得早已不知去向,但当年阅读“手抄本”所带来的欢愉仍记忆犹新。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对于学生来说,“手抄本”是成本最低、最易接受的传播方式。 而今许多当年的“手抄本”以装帧精美的正式出版物形式再度出现,有的还被改编成电视剧,由此唤起许多人对那个年代的难忘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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