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那个年代刚下乡的时候,男女知青相互交往是很少的,尤其不是同一城市来的知青更是这样。每天除了干活、开会、学习外,相互间没有什么更多的接触机会。加上提倡晚婚,晚恋,知青不到25岁不许谈恋爱,在连队里还没有谁敢开启谈恋爱这个头。
知青是兵团的主要人员成分,尽管,那时有一阵儿人际间关系象是肃杀的严冬,但却抑不住那些情窦初开年轻人爱的骚动。他们在荒漠中辛勤的劳动,撒下无尽的汗水的同时,也收获了青涩的爱。
有一位性格内向的山东知青宏光,暗恋上了一位北京外语附中来的美丽的姑娘马小卫。当时连队分为男生班和女生班,因体力不一样,分配在一起干活机会也不多。苦于无缘接触,这位山东知青就私下写了一封情书,用信封仔细封好,出工时偷偷交给了同一班的刘飞虎。他想,刘飞虎也是北京外语附中来的知青,同来自一个学校,捎封信应该是很方便的。可是,他没想到,这马小卫竟然是刘飞虎心仪的姑娘。
刘飞虎拿着信,看着宏光离去的背影,很是狐疑。“这是一封什么信呢?是学术讨论?也用不着把信口封上?是思想汇报?可他们之间也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呀?是批判稿……莫非是……”
刘飞虎犹犹豫豫地把封口处轻轻地挑开。果然言中,真是情书,而且字里行间费了不少笔墨。此时,刘飞虎甚是不悦,顺手把信塞在了褥子下面。
在这封褥子下面的情书,有意无意被人发现后,先是在北京男知青中传递,后来又传到其它城市来的知青手中。情书这东西对知青来说,似乎比其他什么书籍,文章更有吸引力。没多长时间,许多知青便把它倒背如流:什么“北风呼呼,大漠情深”,“又是一年冬天,谁的青春谁不吝惜,心有沉醉意……”啦;什么“我对一个素不相识,既无交往的人,竟爱慕得是那样久,这感情真是尺纸难书,笔墨难描,聊表恳衷,已尽数月之心意,量可知矣……”啦;什么“把往日的陌生,留作温暖的回忆吧,让我们谈次话好吗?”等等。
大伙在一起经常以这情书内容为引子,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唯独那山东知青宏光和马小卫还蒙在鼓里。尤其是宏光自以为信已送到,天天心若脱兔,静候佳音。
打饭的时候如迎面相遇意中人,宏光总是羞却低着头,目光从额前那长长的分发后,偷偷地瞟看着马小卫,企盼她能对他说点什么;一次,连队开大会的时候,他更是“偶然”坐在意中人身后,偷偷欣赏那姣好的背影,看眼前那两根左右摆动的小辫子,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时间长了,马小卫也感到这位山东知青看人的眼神不对,里面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令人害怕,便极力回避他;而那宏光却不晓情,仍我行我素。这情况,都被连里其他知青们尽收眼底。
在哪个年代,莫说男女恋爱,暗恋什么的,就是男女间多说几句话什么的,就会遭到歪想。日子长了,人群中便会发生“恶作剧”。有人把老职工严武安家一只名叫“大黄”的狗,用馒头、骨头“引诱”“训练”后,很轻松把那位山东知青宏光的名字安在它头上。
一天,食堂开饭,那狗蹲在门口,排在打饭队伍最前面刘飞虎在窗口掰下一块馒头,喊了声那狗的新名字,恰巧宏光这时也拎着饭缸踏进门,听到队伍前面的刘飞虎在叫他的名字,便欣然跑上前夹塞儿,怎料到那条大黄狗听有人叫它,捷足先登,跑上前跃起,在空中一口叼住刘飞虎抛给它的馒头,而刘飞虎看都没看那茫然的山东知青一眼,端着饭菜径直走出门外,窗前打饭的队伍里发出一阵哄笑。
我听到这情书和打饭的事儿,已经是很多时间后的事情了,觉得这事有些过了。经过一番询问,终于在浙江知青姜玉萍那里把那封情书找到。那信上的钢笔字写得很娟秀,上面的词句和大家背诵的一模一样。我把信封原样封好,一天傍晚,我私下找到宏光,跟他说:“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吗?”“好像没什么好事。”他那瓦刀般的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态。看样子他是以为我要说他恋爱的事,见此光景,我知道说多了他也听不进去,直接了当从兜里拿出了那封情书,交给了他。他看到那信封愣住了,嘴里囁嚅着不知叨叨个啥,那总是睁不大的小眼睛,卡巴了几下就停住了,似乎对近些日子大家古怪态度的来由恍然大悟。我见他没出声就叮嘱了一句:“年青人现在要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后转身离开了。走到房角处,我回头看了一眼,宏光如木鸡般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没动。
情书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大家似乎也觉得这恶作剧有些过份了,于是又和那山东知青宏光在一起说说笑笑,宏光也不计前嫌,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有人还调侃说“俺老猪调戏一下月中嫦娥,也不是什么大错,算嘛事儿呢”。没过多久,三个当事人相继都调走了。然而,老职工严武安家的大黄狗的名字,却改不过来了。据他主人说:叫它“大黄”它懒洋洋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只眯缝起一只眼瞥你,如果你叫那山东知青的名字,它像吸食了毒品一样一下子蹿过来,使劲用头在你腿上蹭,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还不停地摇,没防备的肯定会被它吓一跳。
前些时间回兵团的时候,我遇见了刘飞虎和马小卫,人家一个是部队的师级干部,一个是外交官。更重要的是,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大家聊起那段往事,刘飞虎是笑而不答。是啊,在那个的年代里,有谁没做过过头的事;在那多情的青春岁月,又有谁没涤荡过激情呢?
流年似水,沧桑如梦,现在知青们的情感也都找到了各自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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