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二月,南雁在《北京知青网》的“陕北延安情”栏目中发了一张2009年回延安甘谷驿刘家沟时所摄的村里大坝及坝前农田的照片。看了南雁的照片和解说,不禁使我想起1973年夏天发生在我插队的史家沟村的一件往事。
当时整个大队31个北京知青走了29个,只有美林和我仍在,而美林人还在北京,我则在村里的小学教书,等于就我一个北京知青在队里,自己做饭,形单影只,苦闷是必然的,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幸亏还有几本书陪伴着我:《高等数学》、《诗词格律十讲》、《Essential English》等。
八月初连下了几场大雨,三队和大队的大坝里都积满了水,水位逼近坝梁,很危险,如果再下一场大雨必决堤无疑。两个坝下各有约百亩即将成熟的杂交玉米,一旦决堤就会被洪水冲走,到嘴的粮食就保不住了。三队队长和社员们都心急如焚,纷纷商量着如何能排除坝里的积水。我虽是一队的,但这时住在三队窑洞里。看着这阵势我也很着急,情急之中突然想起来,用物理学的虹吸原理可以方便地给金鱼缸换水,如果利用这个虹吸原理也可以让坝里的水自己流出坝外。于是我就对房东三队的随娃和大队书记说了我的想法。可是大队书记不听,开着手扶拖拉机东跑西颠玩去了。当时整个大队就是手扶拖拉机上这一台动力机械。他把拖拉机开跑了,就剩下不能用的抽水机和抽水机的管子。三队队长说:“老杨,咱试试!”我说:“行,今天你们先把大队坝上的抽水机管子运到三队坝上,明天上午派四个10分劳力的小伙子挑着水桶,拿着脸盆去三队坝上,由我指挥放水。”
第二天上午,我带随娃和三队队长及两个小伙子来到三队坝上,开始了首次尝试。我先指挥他们把单向阀门与抽水机管子连好,然后开始往管子里灌水。管子另一头浸在大坝水里,因有阀门,灌进去的水不会不流失。由于管子是两根接在一起的,很长,这灌水就比换金鱼缸的水难多了。几个小伙子轮番挑水到坝上,然后再用盆向管子里倒水,待管子中水满后再倒腾管子,排出管子里的空气。尽管如此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由于管子中的空气未排尽,水流了几秒钟就停了,第一次尝试失败。
第二次尝试,我们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在管子灌满水后,反复倒腾管子排气两次。但还是在往排水沟下放管子这一头时,由于动作不利索,功亏一篑,排水又失败了。
连着两次尝试都不成功,而每次尝试都得大约一个小时,确实把大家折腾得够呛。这时怀疑论也出来了;一个老乡说:“水怎么会自动翻过坝梁呢?老杨你这想法能行吗?”我肯定地说:“一曼能行。”八月骄阳似火,晒得人打蔫。看着大家都累了,我就说:“咱先歇一下,抽袋烟,过一会儿再搂造。”
烈日下,我们五人又开始了第三次努力。还是不停地从坝里挑水,向管子里灌水;待管子中水灌满后,就倒腾管子排出空气,然后再灌水,再倒腾。就这样连续倒腾了几次管子,直到我们确信管中的空气已经排尽。现在,该往大坝外面的排水沟里下放管子的另一头了,成败的关键全在这一下。这时为了成功,我想出个“恶毒”的招:我让随娃用一只胳膊堵住管子口,站在排水沟上,说时迟那时快,我飞起一脚,将随娃踢下沟,同时水管的那头也就随着下了沟并离开了随娃。随娃滚到沟底下懵懵懂懂地爬起来向我嚷:“老杨,你做甚?”我却高兴地两眼直盯着管子口喊:“你看!你看!这一下一曼能行!”只见水从胳膊粗的管子里哗哗地涌出来,顺畅地流向排水沟,三分钟后也没有停的意思。成功啦!我们五个人都很高兴,费尽千辛万苦,半天的时间终于放水成功。水被管子导出大坝,不急不慢地持续流了两天多,大坝里的水位下降很多,应该是安全了。
第三天夜里人们正在睡觉,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洪水下来了。早起雨刚停了一会儿,随娃就跑进窑洞来,高兴地告诉我:三队的大坝保住了,坝下的百亩玉米也全部安然无恙;他说我为三队立了一大功。我说:“我住了两年你的窑洞,也没给你房钱,这就算我交的房费吧!”但是不幸的是,大队的大坝因原来积水过多,下雨后被水完全冲垮,寨子滩坝下百余亩玉米一点不剩。其实如果采用我的方法,坝和玉米本来也是可以保住的。
这就是我插队时为史家沟做的一件事情。当时我只是一个老初二的知青,从这件事中我看到了科学的力量,此后从未放弃学习,终于在1977年等到机会,参加高考成功,学的专业是理论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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