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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生活片断(二十四)阶级与阶级斗争(二)

时间:2008-06-01 06:29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1601次

 
 
    在一队当“清队工作队”队员的时候,同队的还有两个社员,分别是四、五队的人。一个心里明白,嘴上不说。另一个特别爱说,大会小会都要说,说起来就是车轱轳话来回转。我是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懂,胆子又小,干脆啥也不说。开会时别人都说完了,问我有什么要说的,我一概回答:“没什么。”问过几次,他们索性也不问了,我是乐得不说。因为我没有主见,工作队的大小事,都是那俩社员说了算。
    农村的阶级关系,搀杂着大量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和亲戚关系,开始时我也想弄明白,注意听取各方面的言谈话语,脑子拼命记,心里使劲算,谁跟谁是什么亲戚,政治上又有什么联系。可是听得越多心里反而越糊涂,后来索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脑子也不过了。
    既然不能说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后来就让我干点和文字打交道的事。有一次,安排我去辅导妇女们政治学习。知道我嘴笨加上好脾气,怕我压不住阵脚,特意让一队的贾振荣队长陪我。贾队长身高体壮,浓眉大眼,鼻宽口阔,头发和胡茬子全支楞着,天生一副大嗓门,如果背后插上两把大片刀,活脱脱一个李逵式的梁山好汉。
    有贾队长坐镇,会场秩序果然不错,妇女们基本上没有大声说话的。但是手里都不闲着,有的搓麻线,有的纳鞋底,有的缝补衣裳……。时间长了,有几个憋不住,小声地交头接耳说起话来,被贾队长瞪一眼或是哼一声,立马就打住。所谓政治学习,无非是念念报纸,读读材料。我基本上是照本宣科,碰到稍为难理解的名词或是成语典故,我给解释解释,但是不作任何引伸发挥,也绝对不结合联系本村实际。就这么着我一个人又念又讲地说了一个多将近两个钟头,说得我口干舌燥,嗓音嘶哑。忽然,坐在最前排靠右边的一个纳鞋底的中年妇女抬起头来对我说:“我说这位青年(社员们对知青的统称),你都说了些啥呀?我咋听不明白呢!”说的其她妇女捂着嘴偷笑,我楞了半天说不出半个字,还是贾队长站出来帮我收的场。就这一句话的评语,我一上午的唾沫算是全都白费了。
    说实在的,这位妇女一看就是个本份人,绝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角色。这事全怪我,我嗓音低沉,说话咬字不十分清楚(在北京时就有人形容我说话是“嘴里含着热茄子”),说话速度比较快,再加上一口学生腔,难怪妇女们听不懂。从此以后,辅导学习的事也不让我干了,我只能干些开会记录整理文字材料之类的事。
    运动深入以后,需要外出调查个别人的历史情况,于是我又有事情干了。按文革前的规矩,调查人的事,只能由党员来干。这时候各级党组织已经被砸烂瘫痪,党员停止了组织生活,非党员干预党组织内部事务的事屡见不鲜,让既不是党员也不是贫下中农的我去调查,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第一次接到外调的任务时,我像扎了吗啡一样,兴奋不已。除了准备好路途中的生活必需品外,还特意带上一本《毛泽东著作选读》(文革中出版的一本选有毛泽东重要文章的书,32开本)。住进旅店后,我兴冲冲地拿出《选读》,对同行的社员(按规矩外调必须二人同行,大概是防止一个人作弊吧)说:“咱们先学学《农村调查》这篇文章吧,按毛主席的指示做好调查的准备工作。”那位社员说要到外面去看看,转身出门了。其实,一个远离城市的难得进城农民进了城,要去看看也是情有可原。我只好一个人自己学。以后的外调,我再也不带书了。
    七一年春节前后,开始恢复农村基层党组织,根据上级领导的统一安排,各大队搞起了“整党”运动。这一次我又陷入了深深的不明白当中。运动一开始,斗争的矛头直指平时我们尊重的大队领导。例如,某主要领导的弟弟找的对象是一户中农的女儿,就被批成:“把贫下中农后代送进虎狼窝。”北京知青经过两年多的农村生活,斗争的棱角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七○年下半年,我们大队来了一批通辽知青,被分配到三、四队。这次运动,他们成了急先锋,写大字报,批判发言,非常积极。我们先来的只是在一旁冷眼观看。看得多了,我越来越糊涂了,但有一点还算清楚:这种事,只能闷在自己肚子里,不能和任何人议论。闷的多了,不吐不快,不能用嘴说,就用笔写。可是又不能说得太明白了,万一被人发现告发出去,也不是个事。于是我模仿文言文的样式(我虽然不喜欢语文课,但对古文还有些兴趣),写了一个小故事,借以抒发苦闷,大意是:一个长期生活在城里的书呆子,一次偶尔下乡闲游。漫步间,发现一片麦子地,左右端详,模样与家中经常食用和书中记载的韭菜很像:“从生。叶狭。叶长数寸……”于是确认是韭菜。只有一个问题令书呆子闹不明白:“种如此多之韭菜,何时才能吃完?”
    和平大队其他的知青并非都像我是“政盲”,有几位在清队工作中逐渐显现出自己在这方面的才干,像BGL、LYS、HJY、YH等人。他们对清队工作的一些作法有自己的看法,有的还和个别干部发生了激烈争论。我们参加清队两三个月后,渐渐的出现一些针对知青的议论,如“知青到农村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怎么反过来教育起咱们来了?”到六九年三四月,就接到所有知青撤出清队工作队的通知,没有说明什么理由。我们也不问,无非是回生产队继续下地干活。
    一次路上遇到迟学良的大哥迟学泉,老迟万分感慨地说:“我这下半辈子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呢!”老迟五六年初中毕业后参军入伍,因为有文化,转干提职,做到营级干部,老婆孩子也随了军。虽说升了官,但是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一直是在中蒙边境的戈壁荒滩上度过的,也没享过什么福。“文化大革命”爆发后,康生在内蒙古自治区大抓“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制造了大批冤假错案,连肩负国防重任的边防部队也不能幸免。老迟因为父母家在据说是“内人党”老窝的内蒙东三盟,被打成“内人党分子”关押审查,受尽了非人折磨。据老迟讲:部队里整起人来比地方上利害得多。文革前,部队里管理严格,当干部的难免要得罪不少人;文革一来,一些人趁机进行报复,私设公堂严刑拷打。他曾见到一位团长被活活打死,其状惨不忍睹。还有个连长不堪折磨,把随军的家属安排回老家后,躺在炕上拔枪自杀。虽然后来中央制止了抓“内人党”扩大化的错误,老迟总算逃脱了厄运,但彻底伤了心,打报告坚决要求复员回家。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把红领章扔进了火炉,若不是儿子要拿去玩,那枚红五星帽徽恐怕也要被火葬了。文革前像他这样的军官复原后找工作很容易,这时候可就难了。真的让他下地干庄稼活也够他为难的,毕竟十几年没干了。没工作就没收入,只好靠当小学教师的老婆的微薄工资维持全家四口人的生活。
    下乡前,在学校里“逍遥”的时候,有一次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特定年代里,所谓“要好”并不是指兴趣、爱好相同的好朋友。那时学校里基本上是以“家庭出身”划圈。)闲聊。一个同学有感而发:什么“阶级斗争”。世上本来没有什么阶级,偏要在人堆里分出那么多阶级来,挑动一拨人和另一拨人斗,斗得死去活来,国无宁日……(并非原话)。当时听了,还觉的这位同学“思想反动”,替这位同学担心。现在想来,这位同学是“思想超前”,已经有了一些现在提倡的“和谐社会”的味道了。

没有爸爸

 
    下乡时间长了和老乡们混得熟了,也经常说些家里的事。说得多了,老乡们发现破绽:“你们这些孩子们怎么好像都没有爸爸。总听你们说家里这人怎么样那人怎么样,从来没有听你们说爸爸怎么样。难道你们都没有爸爸吗?”
    说起来这也是“文化大革命”中才有的怪现象。文化大革命经过翻来覆去烙烧饼似的几次大折腾,真正能够称得上绝对没有“问题”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不要说在解放以来历次政治运动中被整过的“老运动员”,也不要说顶着“高级”帽子的老知识分子(作家、工程师、演员、艺术家等等),更不要说新中国自己培养教育的中青年知识分子,就连“爬过雪山,打过日本、国民党和美帝”的老革命军人和“在白色恐怖下提着脑袋干革命”的老地下工作者,也纷纷被罢官、批斗。这里所谓的“问题”,大多是指历史上的一些事情。
    例如,解放前国民党军队需要大批医务工作者,于是硬性规定:凡是医学院的毕业生必须到军队服务一年以上。这样一来,干医生的几乎都有了“为国民党军队服务”的历史。抗战期间,很多决心以自己所学知识报效祖国的青年学生要参军。当时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只有几万人,并且都是在偏远的山沟沟里。况且,没有共产党人士介绍,一般人也去不了。于是大多数人参加了国民党军队,有些学有一技之长的大学毕业生还被委以校尉级军官。国民党为了壮大声势,不管个人意愿如何,在军队里搞“集体入党”,凡是军官,谁也跑不了。入国民党后,几乎没什么组织活动。离开军队后,党籍也不知还有没有。解放后,这段糊涂历史成了永远抹不掉的污点,无论来个什么政治运动就得敲打敲打。到了文革,更是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我们十个人来自不同的班级,平时不说自己父亲的情况,好像有某种默契,互相之间也不询问,所以具体情况都不清楚。日子相处长了,从日常谈话中多多少少听出各自父亲所从事的职业。至于父亲们文革中的遭遇,那更是最最忌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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