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继北京知识青年后尘,一大批四川成都知青浩浩荡荡来到了云南边疆的一座小县城—瑞丽。当年他们才是仅仅十五、六岁的年纪,花季的年华,他们打得是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旗号,他们无忧无虑,一口标准的成都腔,清脆圆润,朴素天真,不讲条件,不讲待遇,甚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分到了一个个的连队。当时我在瑞丽农场的贺赛分场的六队,下山去接他们来到半山之中的连队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云南农场后来被现役军人也就是军队接管,摇身一变成为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建制,我们队的番号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三是十一团三营六连,我们戏称是:31136部队。(知青们所在的连队名称我相信所有去过云南瑞丽的北京知青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它被镌刻的地方是我们的大脑的皮层。)
我们连队一下子分到了四五十位成都知青,连男带女,统统来自成都九眼桥附近的十九中学,后来又来了一批是成都青白江中学的,连队里顿时就热闹起来了,号房子,分锄头,男女之间,学校之间,结成小帮派,拉出小团伙,各有各的地盘儿,各有各的码头,青春的活力比我们北京知青强过多少倍。刚开始我们听不懂四川话,成都话,语速太快,又有卷舌音,又有辅助词,但他们话里行间蹦出的家乡的骂人的话,“锤子”“艾球”让我们首先捕捉到并立刻就学了去,满连队的“锤子”叫的是一塌糊涂,不亦乐乎,骂人的话被赋予了新的内涵而广泛流传,连老工人都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先加上一句:“锤子”后再说正事。一时间成都知青成了活动的中心,劳动的中心,闹派别的中心,矛盾的中心。他们要比北京知青更安心。 我的脑海里活跃着很多很多成都知青鲜活的身影,有男的,也有女的,甚至许多人的名字到现在都能脱口而出,要知道已经是近四十年的光阴了,但今天我不说我们连队的,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位我的知青铁哥们——三营五连的成都知青--毛弟。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毛弟的时候,是在场部的篮球场,一个瘦瘦的、高高的、白白的青年在练投篮,旁边的人告诉我他叫毛弟,是成都知青,是咱们三营五连的。我打眼一望:这个叫毛弟的小伙子,身高1.80米,肩宽腰细,一副白净书生气,英俊精神,标准的成都小伙子。 我看他在火辣辣的日头下不知疲倦的练着,投篮、上篮,运球,变线,练的是满脸是汗。但就是投篮的姿势不好看,右手托着球放在肩膀上,动作也略显笨拙。显然是位新手。共同的爱好拉进了我们的距离,很自然的我们就交流了起来,我坦率地提出了我的意见,没想到毛弟还是个很腼腆的小伙子,一说话脸就先红了。 “你投篮的姿势有问题,应该是尽量的高手出球”。 “我才会打篮球,是和连队里的昆明知青学的,我就改成高手投篮。” “好样的,练好了咱们两个连队赛一场?” “好吧。我回去就约他们来。”………… 就这样,我和毛弟成了朋友,没想到这个朋友推心置腹,哥们义气,曾经的同甘共苦,曾经的相互思念,曾经的遥祝鼓励,一交就是近四十年。 因为打篮球,我们一同调进了营部的胶房,白天上班一块儿制橡胶干活儿,下了班之后的业余时间就是营篮球队的队员,我俩同吃同住,每天就摽在了篮球场上。那个时候大家的体力和精神真好,一天打个两三场球也不累,我们经常组织球队和兄弟营、兄弟连队、少数民族寨子的傣族景颇族青年、部队打比赛,一营、四营、二营,当地驻军,有输也有赢,赛出了友谊,结成了朋友。赛后一身的臭汗,吃着用洗脸盆装来的饭和菜,那种惬意和痛快是现在的人不会体味得到的。 毛弟的球技也有了突飞猛进的长进,成了营队的主力球员,知名度大幅上涨,无论是知青还是老工人,抑或是老工人的子女们,都知道篮球队有个四川小伙子叫毛弟,个子高,长得帅,球打得好。每天收了工吃了饭,篮球场上总是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看我们在打球在比赛,这其中有五分之三的人是来看毛弟打球的,我们倒都成了陪衬。这时毛弟总是分外的精神,发挥的特出色,远投有篮,突破有球,抢篮板,还啪啪的盖帽。场外惊叫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大多是女知青和女学生),毛弟一脸的得意相,更起劲的卖力气,屡有上佳的表演。工作时我们也在一起,配合默契,俨然也是干活的主力。 再后来我到了瑞丽县体委当上了教练,毛弟也调到了十一团篮球队,到了县城的农场机修连,休息的时候我们还是天天在一起,每天下了班便在一起看电影,摆龙门阵,下棋,闲聊,臭气相投,谁也离不开谁。他性格温和,人品好,从来也不和我闹,处处让着我,我们在一起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每天我一吃完晚饭,就等着听他的自行车铃响,就盼着他来,我差点认为我为此而做下了病。离不开他了。毛弟进团篮球代表队得到了老队员们、老大哥的指点和帮助,球技得到了更大的进步,打上了主力,在瑞丽县也有了名气。人们只知道他叫个毛弟。他的真名却没人记得起来。 但我把他当作我的弟弟,比亲弟弟还亲的知青弟弟。 1981年,我离开了瑞丽,和毛弟分手了,分手的时刻毛弟没有来送我,记得当时我的心中无比的惆怅,百无聊赖的和送我的人应酬着,心中又盼着他来送我又不愿意看到他送我的神情。后来我知道毛弟来了,而且是早早的就来了,他躲在长途汽车站外的大青树后,眼中噙着泪水,偷偷的目送我坐的长途汽车绝尘远去,从此我们俩天各一方。一分手就是近28年。 二十八年的风风雨雨,二十八年的不尽思念,我们都步入了中老年,随着通信迅猛的发展,随着交通的进一步便利,我和毛弟也有了数次的晤面机会,不是我回瑞丽就是他来北京,每次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虽然岁月在流逝,可我们的情感还是那样的真挚,我们的友情还是那样的无间。自从我学会了打字和上网聊天,QQ变成了我们每天见面的平台,互通消息,互报平安,互诉家常,互勉情感。每天只报一个“ 你好”就行了,就带给了对方不尽的惦念,有时间聊几句,没时间就打个“再见”。我欣慰的是,毛弟到现在还凭着坚强的意志,每天都在锻炼,活跃在公路、力量健身房和篮球场上,而我呢,却因为贪图享受,大吃二喝落下了一身的疾病,至今后悔不迭。可这些比起我和毛弟的友情来都不算什么,我庆幸我和毛弟的友情长存,我珍惜这四十年的友情,我会小心的呵护它,我相信毛弟也会像我一样,从心里祝愿这友谊长存。 我们相约:把退休之后的生活安排,那就是都在瑞丽觅一块空间,瑞丽江边垂钓, 户育山上畅晚, 傣族竹楼品佳酿, 边界景点驱车忙, 心态平和放眼量 优哉游哉度时光。 也只有这样的安排生活,才好安度晚年。才能对得起我们之间起码六十年的友谊,对得起我们之间的这个称谓:铁哥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