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生活越来越好,食品也花样翻新,可在农村吃过的东西却一辈子忘不了。
我是在山西天镇插队,那里是黄土高原的边上,干旱,无霜期短,好多植物不能生长,连草都不多,山上总是光秃秃的。河滩里的几棵树被风吹得全都扭曲着,七弯八拐的。
当地最多的是山药蛋(土豆),整天饭也是它,菜也是它,闹得我到现在都不爱吃它。可就这讨厌的山药蛋,加工以后可是好东西。把它洗干净,用擦子擦碎了,再加水过罗,慢慢澄出淀粉,晒干放着,到了要办酒席了,拿出来加上明矾用水和好,烧上一大锅开水,搬出压床子,架在锅上,把和好的粉团放进床子的圆洞里,用上面的木棒压下去,白白的粉就从洞下面漏到锅里,一掉进开水里粉就变成透明的,晶莹剔透,从锅里捞出来再用凉水过一遍。吃的时候,加上作料凉拌或是炒一下。
那会农村没酱油,天镇原属察哈尔,也不讲究用醋,就是点儿胡麻油,加点儿葱花,再放上盐就完了。可我觉得那是最好吃的。因为那是在我成天吃白水煮土豆后吃上的。当地穷,这道菜是办红白喜事时才上的菜,一般人家都是三大盘,除这外还有一盘豆腐,一盘大肥肉,也有吃五大盘的,可我没吃过,不知道还有什么。
天镇主要种玉米、谷子、山药蛋,另外还有点黍子、莜麦、春小麦、蚕豆,后面几样产量低,都不能多种。我记得在队里时,一年能分十斤小麦,三十斤莜麦,五六十斤黍子(黄米)。这些就是我们的细粮,改善生活的好东西。
记得有一回,老高三的大姐把黄豆、小米磨成面,和棒子面掺一块,贴了一锅饼子,我吃得那个香啊,闹得大姐看着我笑,自己都忘了吃了。
六八年刚到村里时,队里派人给我们做饭,有一次吃油煮糕,做饭的大叔说得先踩,踩到劲了才好吃,吓得我们都说不吃黄米糕了,等到做完了才知道,原来不是用脚踩,是用手揣,一个个谁也不少吃。
这些吃食里,最麻烦的是莜麦,按老乡的话说叫三生三熟。先用水淘洗干净,晾干了下锅炒,炒到七成熟,再磨成面。吃的时候得用开水和面,搓成条或推成卷,上屉蒸,条叫莜面鱼,卷叫窝窝,沾着羊肉汤,别提多好吃了,只是太费事了,做一次得忙活一天。还有用黄米面和甜菜做的甜饼子,我吃过老乡家做的,可自己没做过。
一晃快四十年了,一说起来,这些吃食就在眼前晃,那做吃食的人和地方也在眼前晃。我常常在梦里回到天镇,虽然人不一定是当年的队友,可还是那片黄土地,还是那窑洞,那段经历永远印在脑海里,岁月的风雨也不能把它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