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年正是全国“上山下乡”运动的高潮,老三届的学子们从文革开始都在游荡。教室成了批斗场,无论哪个学科的老师们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批判,平时对学生严厉的老师此时此刻更是批斗的对象,几平米的小屋里跪满了男男女女的老师。汗味、尿味使室内的空气非常的混浊,里面的老师们个个垂头丧气,他们死得心都有了。室外的红卫兵小将们,人人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小将们饿了回家吃口饭,除了必须吃饭外剩下的时间就是投身在大革命的浪涛中,今后的命运谁有去想它呢?
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这些学子们终于有了突破的方向,整个城市如同水库大坝决了口子,“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口号震天响,列车的铁轮把这些学子送往了祖国的四面八方。 我身边的伙伴一个个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走了。城市也清静了许多,由于我和学校失去了联系,我的同学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可街道也不放过在家呆着的适龄青年,他们每家每户探访着,“上山下乡”的重锤敲打着十六、七岁的孩子们。 我昔日的伙伴有很多去了内蒙古丰镇,那个地方半农、半牧微风一刮黄土漫天,缺衣少吃。过不多时间就有很多伙伴从那里跑回了北京,叙说着那里的一切。 我听他们讲后,即感到非常新鲜,好奇,也感到不可思议,那里距离北京不过几百公里,会是那样吗? 这些伙伴们都是扒着火车回来的(当时扒火车就是,只要有车往北京方向走的就上去,躲过列车员的查票,一旦查到马上就下车,再找别的车)。就这样,只要他们在那里受不了,就偷着从村里跑了出来,扒着火车回到京城的家里。可家里的大人也害怕,街道的干部们,一旦知道了孩子跑了回来,就上门劝其马上回去,如果不回去,就找到父母的厂里麻烦就大了。他们白天躲在家里,只有晚上出来一会儿和儿时的伙伴才能在一起说说话。 他们又要走了,他们邀请我一块去看看,如果我实在在城里呆不下去了能在那里混,以后也到那里跟他们一起接受再教育。回到家里,和哥哥打了个招呼,哥哥也刚上班,每月挣钱很少,而且他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家吃闲饭,两个妹妹上着学。但他连借再挤给了我十元钱,又买了条裤子,就和这些伙伴们上路了。这趟列车是晚上从北京站发的车。我们每个人花了五分钱买的站台票,簇拥着人流上了车。此时我的心忐忑不安,生怕让人家抓住,伙伴们纷纷给我打着气“别怕”。车上的人很多,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列车员也没查票。一夜的功夫就到了丰镇。下了车后,车站出站口收票很严,我们要从那里出去恐怕全要捉住肯定罚款。大家说好各自为战,谁能出去谁就出去,车站广场见。硕带着我,绕过车站的工作人员,终于溜出了车站。真是一路平安。
在车站广场一起来的十几个人又都聚在了一起,谁也没发生事情。大家纷纷出了一口长气,脸上也露出胜利的笑容。随后到一家旅店吃了内蒙的第一顿早点。
这家旅店甭说多脏了,臭气哄哄,但是人来人往还是很热闹。那时街面没有几家饭馆,即使有我们也不敢去,因为兜里没钱,只能到这里吃,这里便宜,但没好饭。这些当地人和知青也是冲着便宜而来。
几个伙伴把饭买了回来,我叫不出饭的名字,一个脏兮兮的盘子盛着面做的东西。硕告诉我这是莜面卷,第一次看到它就要仔细瞅瞅。原来当地出莜麦,这是他们的主食。莜麦面和好后,揪一小块,在一块白瓷板上用手掌搓成面片,用手指一卷放到笼屉上蒸熟,再沾上当地用胡萝卜汲成的酸菜沾着吃。这个酸菜放在一个墙角的缸内,谁吃谁到那里去夹吃多少夹多少不要钱,只交面钱就行。
我手里端着盛满莜面卷的盘子,夹了一些酸菜,大着胆子吃了起来。可没想到莜面卷放在嘴里我买上吐了出来,太酸了,实在难吃。可是他们都在吃,我也就强忍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再加上肚子早已饿了,这一盘莜麦卷也就吃进了肚子,只是少沾那个酸菜罢了。
这顿早点强忍着吃完后,我们这些伙伴也该分手了。丰镇有二十三个公社,这些人哪个公社的都有。我随着硕踏上了他插队的那个村子。(他是新五号公社)。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