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成门外的南礼士路和北礼士路,旧名分别为南驴市口、北驴市口。民国初年的《新测北京内外城全图》和1950年出版的《北京市街道详图》,都用的是这个名儿。 其实,翻看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的《北平市城郊地图》,那上标的就已是南、北礼士路了。可是为什么1950年出的图上还是南、北驴市口呢?只能说明,这改名是解放后才最终落实下来的。 1951年前后,阜外交通日益便利,原先的驴市就此终结了。就那阵儿,驴市口改叫礼士路了,谁也没留神是什么时候正式改的,只记得那年初夏,我就读的陆公墓小学与北边的西城第二中心小学合并为北礼士路一小,后来就传开了:“驴市口改叫礼士路了!”新名儿很快就叫开了,新路牌也都钉在路口了,门牌上的街道名字也改了。 其实,那时的南、北礼士路和现在的有所不同,是在现南、北礼士路东边半里多地,大概地铁阜成门站口的位置。街南为南礼士路北口,街北为北礼士路南口。两条马路的路口宽窄相同,进口都有一小段路面铺着麻黄色的大条石,马掌儿驴蹄子踏在上边发出“嘚嘚”的响声,清脆悦耳。 南礼士路 南礼士路进口不远,东侧向东兜了一个大弯儿,这里便是当年驴市所在地。我小时候常在这里看见等着拉活儿的驴、车,直到1951年往后才渐渐地没了。 南礼士路东侧没有胡同,路中段西侧有两条无名的小胡同可通到月坛前边。靠北边那条小胡同出西口是个大坡,就在现南礼士路38号楼北侧的位置。下坡就是月坛前边的光恒街,过街穿坛墙豁口可到月坛西夹道、南营房,斜么戗儿地向西南奔三里河、钓鱼台。1946年春天以前,我家就住在大坡南侧一座三合院里,当时的门牌好像是月坛东夹道16号。 这条路到月坛东坛墙向外拐角处,现月坛北街的位置,就不叫南礼士路了。解放后在这里路东最后一家山墙钉有“南礼士路”的路牌,表明南礼士路到此为止。由于在月坛东墙与护城河之间是瓜市营房的南半部分,所以由此往南就属于瓜市营房的地界了。 再往南,在大道与护城河堤岸之间是一个大菜园子,东家姓周,因为地处月坛东南角,而被称为“坛角周”,位置就是现在的月坛体育场。 靠近月坛西南角有一个桃园子(月坛辟成公园后划进园内),一个专门制作粉皮、粉丝等豆制品的粉房和一个小型石灰厂,南口路两侧分别有小旅店、小饭馆、小茶摊、剃头棚儿、马掌铺、铁匠炉等小买卖以外,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菜园子,普通住家儿户很少。从石灰厂边上往西有一条小路叫乐道湾,可以通到三里河。除此,再无任何街道与小胡同。 人气旺一些的路段还就是正宗的老南礼士路。路边有稀稀拉拉的路灯,尽管在夜晚只有点点昏黄,可也能照见人影。路边的住户院院相连,只是买卖不多。 一进街口不远,路西墙下有个白布支撑着的剃头棚儿,师傅姓王,人挺和气,手艺很好。往里一点路西是一个棚铺,门两侧靠墙立着粗竹竿、长杉篙等用来搭棚架的大杆子代为招牌,专给办红白喜事、寿诞满月的人家儿搭大席棚,也在夏天搭凉棚、冬天搭暖棚。 再往南,在第一条小胡同口北边一点儿,有一个很小的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糖果饼干。接着走,就什么买卖也没有了。 路东,驴市的南侧是一家鸡毛小店,常见有以店为家的人们在门口晒太阳。与路西第一条小胡同隔路斜对的,是个极为破旧的古庙——万明寺,大殿院墙皆无,只是在路边有几间破旧房屋和几株遮天蔽日的古树。树下有几个小摊分别卖大碗茶、炸三角、干果等,还有副剃头挑子。 南礼士路上买卖最大、住房最好的,当属“顺城满”了。满记在当年颇有名望,干活的都是自家和近亲子侄,不雇外工。这里是京剧马派艺术创始人马连良大师的外祖母家,也是我祖母的娘家。 “顺城满”坐东朝西的大街门里,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甬道。道南是一个带有牛棚、草料棚、工具堆房的大牛圈,有木栏围着。道北是一宅分两院的大四合院。中西结合的门楼,门上有“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楹联。两边有一对雕花石门墩。院内迎门有一座涂着绿漆的木影壁,上有铁皮带瓦垄的滴水,下有带边框的木架底座,四周摆着各种盆栽花卉。一条砖道连接东、西两院,两院内一水儿的青砖墁地。院里摆着大鱼缸和一盆盆石榴、夹竹桃、无花果,夏天还高搭凉棚,一进院子就感到凉快了许多。 1956年公私合营后,牛圈里的牛都并到位于天桥福长街六条的牛行公会去了。老南礼士路大规模改建开始后,这所大院落便不知所终了。 整条南礼士路没一所小学校,只在“坛角周”外院有所私塾。解放后,这所私塾归阜外大街的圆广寺小学代管。1953年后,随着月坛周边开始大规模改建,这所月坛地区甚至是整个阜外及复兴门外地区的最后的私塾,关张了。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月坛菜市迁到北礼士路去了,街南的坛牌楼与月坛外坛墙陆续拆除,从真武庙可以直达阜外大街了,在内坛墙东天门外侧出现了一条新的柏油马路。后来,有了15路公交车,也就有了南礼士路南口的站名。新的南礼士路逐渐地替代了老的南礼士路。自上世纪六十年代起,月坛北街迤北的老南礼士路也开始了改建,所有的平房统统改建成楼房,最后建成了如今的万明园小区和临街的高楼大厦。老的南礼士路,也就在北京市的版图上彻底地消逝了。
北礼士路 北礼士路从南到北宽窄基本差不多。南口外左有清真宛记饭馆,右有天丰酱园。 天丰酱园在阜外大街三个酱园中最大,且带卖粮食。店堂内,东边是酱菜和各种副食品的柜台,西边是米面粮柜,粮柜的上边架着带秤盘的木杆秤。 天丰酱园东墙外就是北礼士路,他家的院子长,高高的围墙连同房屋山墙在路边占了老长一大段,足有六七十米。直到其后身儿才有几户人家儿。这几家住户是在一个岔路口的两边,岔路口里是一条可以斜么戗儿地奔北营房的小道。 紧挨住户一南一北各有一个围墙高耸、大门常闭的旧园子。围墙下半截都砌着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虎皮石”,上半截墙皮剥落布满绿苔,可见有些年头了。由于看不清匾额上的字,因而不知道是什么园子,只知道人们管这块儿叫“大屋园”。 “大屋园”以西,北营房以南,教场口内清真寺和教会办的小诊所以东,阜外大街路北店铺以北,中间原有教场,民国以后废弃,逐渐辟为农田。解放初期,这里有菜园、麦田,还种着玉米、高粱、谷子等。上世纪六十年代,在这里的东半部兴建起阜外医院。 岔道口北侧的园子大致呈长方形,东边的围墙紧邻北礼士路,也是又高又长,约有100多米才到北营房的东头。北营房原为清代正红旗的一处老营房,要不怎么会有大教场呢。之所以给带个“老”字,是因为在西直门南下关还有一处新营房。民国以后,营房改成了一排排都是坐北朝南的小门小户小院子。由于位置在阜外大街路北,便有了北营房的俗称,时间一长了俗称也就进而成了正式名称,现在更是只知北营房而不知曾是正红旗营房了。 在解放初期,北营房东头,有家小杂货铺,有个茶摊儿,还有剃头的、修车的。 整个北营房的北边紧邻着马尾沟。沟北路西,有学校、杂货铺、小饭馆、新华印刷厂的西厂区,没有住家户。再往北早年间就不属于北礼士路了,叫西直门南下关。 在北礼士路东侧,宛记饭馆以北有十来个相连的小院,中间有一个小院是家庭式作坊,马路斜对面就是那个岔道口。这个作坊既没门面又没字号。北屋住人,东屋与南屋分别是作坊和库房。当家人叫蔡松林,外祖母家也是“顺城满”,是我祖母的外甥,他家平日每天早晨赶月坛早市卖面茶、豆腐脑什么的,浇豆腐脑的卤倍儿地道——羊肉、鸡蛋、口蘑、黄花、木耳,味道好极了。 蔡大伯家每到年根儿底下还制作各种关东糖、芝麻糖、花生糖、大小糖瓜和各种糖粘食品应节上市,既批发也摆摊零售,生意很好。1951年前后,蔡家搬到牛街香儿胡同去了,至此,北礼士路内一家作坊也没有了。 过蔡家往北四五个院子后,到马尾沟南堤之间是一大片空场。西为北礼士路,东滨护城河。这里在早先也有一个驴市,不然为什么叫北驴市口呢,后来成为大牲口交易市场。 解放初期,牲口市合并到德胜门外的牲口市去了,为规划中要搬过来的月坛菜市腾好了地方。1952年前后,在紧靠马尾沟南堤的地方,建成一个小型的、在路边带铺面房的居民点。住户大多是因拆除阜成门瓮城而迁来的。两年后,月坛菜市迁到居民点的南侧,不久后组成了国营蔬菜公司。 北礼士路到新华印刷厂厂区的北墙为止。厂北的马路早年间也是一条河沟,沟水也注入护城河。1953年前后,与沟隔河相望的城墙上开了一个豁口,河上架了一座大木桥,桥至三塔寺的这段沟修筑成路,现叫车公庄大街。新马路以北属西直门外南下关,路向西北斜去,同西直门外北下关隔街相对。 南下关路西有一座小型清真寺,寺旁有小河,河上有小木桥,路边原先有一所“市立西直门外南下关短期小学”。路东有正红旗新营房,民国以后也改成普通民居。营房至北头路口,路两边分别有大车店、小旅店、小饭馆、小茶摊等一些小买卖。从西直门分别到门头沟和丰台的铁道,都从这条路上穿过。 北礼士路南口迁移到现在的位置,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事了。这一挪动,使得阜外医院的大门紧邻着马路了,可是它的北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弯儿,路东金都假日饭店的走向就是佐证——这家饭店是沿着北礼士路原先的走向兴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