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泉县屯子里的猪
魏振清
1968年的深秋,突泉县迎来了又一个收获季节。苞米、谷子、糜子……被割倒、捆起,又一车车地被拉进了生产队的场院。刚刚下乡插队的我,因为是“北京来的红卫兵,不和谁沾亲带故,又没私心”,而被生产队安排与社员二柱子一起,干“守夜”的活儿,就是夜里看守场院里的粮食,既防备人,也防备屯子里的猪。
说到内蒙古的猪,从经济意义上说,恐怕和各地农家喂养的猪一样,是一个家庭一年油水和零用钱的重要来源。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就不止一次看见本屯或外屯的老太太,守在病死的“克朗”(还没长肥的半大的猪)跟前哭天抹泪。不过内蒙古的猪又和内地的猪不太一样。一是白天不关在圈里,而是满山遍野地跑,秋收时节更是如此,为的是占点儿队里便宜,好给家里省下点儿。二是各家各户虽然都有猪圈,但相当一部分都“豁牙露齿”的,因此挡不住这些很野的猪们在深更半夜里出来打点“野食”,对它们,不得不防。
话说这天的后半夜,除了偶尔一两声犬吠外,整个屯子已酣然入梦。我和二柱子披着光板儿老羊皮袄,拎着马灯,我手里还提着一杆扎枪,从休息的更房里走出来,再一次到场院里巡视。我俩刚刚拉开木栅栏门,就听到谷垛那边有“唰唰”的响动。我浑身的肌肉本能地一紧,“二柱子,你把住门,我过去看看!”还没等我走出几步,一条黑影便“呼”的一声从谷垛那儿窜了出来。在挺亮的月光下,一头黑色的“克郎”猪冲着我傻了几秒钟,紧接着“噌”的一下从我身边擦过,向场院门跑去。“堵住!”我大喊一声。于是,二柱子马灯乱晃,口里还一通呜嗷喊叫,那猪吓得又窜了回来,接着又让我撵得满场院乱跑,身上还让我用扎枪杆可劲抡了几下子。可我还是没解气,老想给这家伙放点儿血,好让它实实在在地长点儿记性。
机会来了!就在它又一次从我跟前横着跑过去的时候,我扬起胳膊,像投标枪一样,把手里的扎枪向着猪的身子扔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扎个正着,那猪一声惨叫,却并没有倒下,而是拖着刺进皮肉里的那杆枪,“叭啦叭啦”地继续跑。我一看有点儿急,心想怎么也不能让这家伙带着扎枪跑回家去呀。于是我又接着追,好不容易把它堵在场院的一个角上。还没等我想出把扎枪从它身上拔下来的办法,这个被我挤兑急了的家伙,竟然呲着牙向我直冲过来。看来硬挡是不可能了,可这也给了我一个取回扎枪的机会。就在这家伙从我胯下窜过去的一刹那,看准了拖在地上的枪杆,我一脚踩了下去……枪掉了,那猪仍不顾一切地从栅栏门钻了出去。等回到更房,在马灯下一看,那扎枪竟被踩折了。
第二天一大早,屯子里便响起了一个老娘们儿的哭骂声:“是哪个该杀的王八犊子心这么黑,把个不会说话的畜生往死里整?!真可怜呐,连肠子都漏出来了!”我一听,原来是上中农老李头家里的,心里踏实了:“哼,谁叫你占集体的便宜,活该!心里虽这么想,却也没敢站出去和那个老娘们儿干一仗。
后来,那头命大的猪竟活了下来。
作者为北京知青 原在兴安盟突泉县学田公社插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