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知青网

当前位置: 首页> 知青岁月

“马官”与“马倌”---牧马人系列之一

时间:2012-04-15 02:22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1519次
“马官”是雄壮的公马,一般靠自然选择。而由人类担任的马官称为“马倌”;鉴于马匹在游牧生活方式下的极端重要性,马倌要经过考察和挑选才能担任,马倌的收入和地位在牧区也是最高的。

 


 


      60年代末,70年代初,作为“北京知青”,我在锡林郭勒盟乌珠穆沁草原上牧马,荣任宝日格斯台牧场的“马倌”。

      当时的牧业是以游牧为主,逐水草而居,房屋和棚圈很少。所有牲畜(马、牛、羊及骆驼)都是在草原上“野放”。牛群和羊群天黑前会被牧人赶到蒙古包附近过夜。但马不吃夜草不肥,所以马群夜里也要留在旷野,只是在需要时被马倌轰赶到指定地点。

      当时,草原上的“大马群”大约有三四百匹之多。大马群由若干“小马群”组成,每个“小马群” 即一个小的家族,里头有一匹并且只有一匹领头的公马,它是家族的“马官”。

      公马也叫做叫“儿马”,有一个“马官”的“小马群”也因此叫做一个“儿马群”。“儿马群”的马匹数量从五六匹到二三十匹不等,这要看领头“儿马”的统领能力以及位处长辈的母马(又称骒马)的繁育能力。 “儿马群”里的母马是“马官”的“妻妾”,“儿马群”里其余的马匹则是此小家族的后代或血亲。

      “马官”是雄壮的公马,一般靠自然选择。但牧民世代放牧,对“儿马”的上代是何血统,心中有数,坚持“优胜劣汰”的原则是毫不含糊的。每年春天,对不应该充当“儿马”的小公马进行人工骟割,除去睾丸,令其不能生育。骟过的马被称为“骟马”,牧民的坐骑、卖到部队的军马或卖到内地充当役马的马匹多是“骟马”,我们现在在旅游点骑到的马大都是“骟马”。

      “马官”在雄激素的刺激下,长得比“骟马”强壮、彪悍得多。“马官”不被剪除马鬃,更显得威风凛凛。

      “马官”也有展现温情的时候,有时会用嘴和牙轻轻为母马解痒。更多的时候,“马官”要表现雄壮,它需要靠武力统领并保护自己的家族。面对外来威胁,如狼的袭击,“马官”会挺身而出与狼搏斗,为家族提供保护伞。季节或天气变化时,“马官”要带领本家族适时地更换草场、寻找水源。

      “马官”决不允许自己的“妻妾”私奔,但又常常伺机扩大自己的种群,于是“马官”之间常为“抢妻夺妾”大打出手。

      每个“儿马群”各有其特性,饮食起居不尽相同,“大马群”散布在草场上时,都是以“儿马群”为单位活动的。“儿马群”的独立性很强,常脱离大群行动。有时,“马官”会驱赶着本家族远离大马群,到它想去的地方。

      由人类担任的马官称为“马倌”,一般两名马倌负责放牧一大群马。鉴于马匹在游牧生活方式下的极端重要性,马倌要经过考察和挑选才能担任,马倌的收入和地位在牧区也是最高的。

      我当上马倌是缘于一次偶然的表现。

      1969年春,我来草原插队已两年,放过牛、放过羊,在牧民中口碑尚好。正值22岁,血气方刚,又喜好运动,对马倌在套马时表现出来的彪悍、豪放,羡慕不已。耳闻第二天要给马群剪马鬃,因当时没有圈栏,需要在旷野里一匹一匹把马套住,这可真正是套马比赛。抱着看看、试试的念头,我也去了。

      那时的牧民,若论骑术和套马术,根本没把北京知青放在眼里。在套马现场没人理睬我,所有的人都紧盯着奔跑着的马倌,看他们如何制服一匹匹烈马。我最初只是骑在马上,仔细观察、揣摩马倌的动作,但渐渐心里有了底,手也有点痒痒。

      碰巧!只见一匹快马挣脱了马倌的套索,飞快地奔逃,其余马倌接力赛般地奋力追逐,但几次都没套住。我当时稳稳地坐在马上,一步没动。谁料到这匹野马偏偏从我身边跑过,距离不超过套马竿长度。它飞奔,我静止,我的套马竿与其奔跑方向恰成90度角。好机会!我不假思索地挥起竿子,张圆了的绳索恰好套住马的脖子,与此同时,奋力向回猛地一拽套马竿。可怜那匹正在奔跑之中的马,突然被迫扭转马头,身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连打了几个滚,再站起来时已跑不动了。在马摔倒的刹那间,因马头的方向冲向了我,让我的套马绳自动褪了出来,所以我也没有受它的惯性影响,仍然稳稳地坐在马上,端着我的套马竿,没事一样。

      第一次试手,本属侥幸成功,不料却在全牧场引起轰动。事后才得知,只有技艺超群的马倌,才敢这么套。那匹倒霉马被摔断了腿,我非但没受到惩处,反而被选作了马倌。

      游牧时期的马倌放马,其实大部分工作时间都是用于“找马”。

      傍晚时分,“马倌”把自己的大马群集拢起来,在仔细考虑了季节、气候、地形、风向等因素之后,将马群驱赶到适合的地域,然后坐在制高点观察。等待大马群按一个个“儿马群”自然散布开,安静地吃草。此时尤其注意观察晚霞、风向以及脾气比较古怪的“儿马群”的大致走向。心中有数后就在日落之前回到自己的蒙古包休息。

      第二天清晨,“马倌”会一边喝茶一边根据昨晚实际的天气情况,再分析自己的马群经过一夜走动,现在可能到了哪里?性格特异的“儿马群”又可能会跑哪里了?

      “冬天避寒顺风走,夏天驱蚊逆风行”,这只是一般规律。夜里,大马群和不同“儿马群”的走向往往还受别的因素影响。

      清晨,吃饱喝足后的“马倌”,带着望远镜,拖着套马竿,就开始去寻找马群。邻近马群可能的所在地,先跑上制高点,用望远镜搜寻。在望远镜里出现的儿马群,被一一识别。外行人看马,好象马都长得一个样,其实每匹马各有特点,马倌认识自己的所有马匹,尤其是儿马和毛色突出的马,往往在很远的距离就能认出来。

      如果喝早茶时的分析是正确的,头天夜里又没发生意外,马倌很可能十分顺利地就找到了全部马群。只要把自己名下的儿马群稍微归拢一下,白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绿草季节,顺利找到马群的时候居多。但枯草季节就大不一样了,特别是天气恶劣时,找全马群,往往需要一天时间。我初当“马倌”,由于经验不足,又遭遇秋末冬初的大风雪,连续对“顺风跑”还是“逆风跑”判断失误,曾创造过连续八天才找全马群的记录。

      很多时候,马群是被“马倌”遥控着,但“马倌” 必须清楚知道马群所在地。牧民的乘马需要经常更换,轮流休养,轮休的乘马放归马群时,仍会回到自己所属的儿马群,与家族呆在一起。如果只是简单放归,牧民往往问清马群所在地,自己去放。但如果还要换马,马倌就要相随着去马群,为牧民套马。

      夏季牧民换马频繁,马倌索性隔两三天就把马群赶到多数牧民的居住地,一般是傍晚,选择适宜套马的场地,聚拢着马群等待换马的牧民来。

      马长到三岁时要分给牧民驯服,称为训“生个子”。驯服后的“生个子”训者有权骑用一个夏天,而他自己的固定乘骑可以乘机休养、长膘,以备冬季使用。

      夏季的傍晚,草原上经常上演“套马”和“训马”。此季节,马群的两个马倌一般傍晚都到场,一个套住马,另一个则下马,扑上去拽住马耳朵,按住它,帮牧民备鞍具。要等牧民说“好”才能放手。

      我个头小(高不足一米七,重不过60公斤),比较敏捷,故经常出任“拽耳者”。搭档套住“生个子”,我顺着套马竿方向接近目标,左手帮助拽套马竿,加大拉力,迫使马头冲着我,右手则慢慢伸向马耳朵。“生个子”拼命挣扎,又刨又咬,但因此刻马头冲着我,让我避开了它后腿的威胁。趁它使劲摆头,想挣脱绳索时,我扑上去先用右手死死攥住它的左耳,继而用左手攥住其右耳。身体也紧随着坠上去,迫使马头扬不起来,而且,它要想咬我,必须带着我的重量动作,由于密切接触,它的动作我会立刻感觉到,这种贴身术其实最安全。马耳朵是马的软弱之处,被抓住耳朵后的“生个子”老实多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按住它。搭档此时褪出套马竿绳索,在旁边守望。

      这时,训马者上来,拿着鞍具给“生个子”备上,勒紧肚带,戴上马笼头和马嚼子,然后翻身上马。“生个子”因为耳朵疼痛难忍,顾不了背上。上了马背的训马者一声“好!”我同时松开两手,迅疾跳到远处。

      只见“生个子”先是一楞,随即发现耳朵虽然不疼了,背上却多了东西,于是,连续大尥蹶子,试图摔下骑马者。因为看多了,发现橛子的花样也是五花八门,前后尥的居多,骑者不怕这种蹶子,因为容易掌握平衡。偶然有力气大的“生个子”,它的蹶子是扭着尥,甚至尥得自己连连打趔趄,此时的骑者最容易失去平衡,一不小心就从马背侧面摔下来。万一摔下来,旁边的守望者是决不能让“生个子”带鞍逃走的,立刻要用套马竿将其拿下。这时的“生个子”会被刚才的胜利所鼓舞,越发折腾,拼命挣扎。要多费些周折才能降伏它。

      如果骑者掉不下来,“生个子”见尥蹶子无效,改为狂奔,奔跑起来的“生个子”对骑者已无多大威胁。训马者索性让它跑,只用马鞭子和马龙头控制方向,等它疲惫时自然会停下来,那时再进一步调教。

      看着天要黑,没有人再来训“生个子”,我和搭档各自换上过夜的乘骑,缓缓驱赶着马群,去到当晚马群过夜的草场。

 

      三十周年时(1997年)曾与众“老插”重回牧场一次,看望过乡亲们,所受到的盛情接待,永世难忘。

  


照片中的牧民就是我放马时的搭档

      当年放马时的搭档抱住我,号啕大哭,激动人心的场面曾令所有人泪留满面。及至去年,我去呼和浩特,拜访了当年牧场的老场长。

      真没想到,他见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当年的好马倌啊!”我把这句话当作对我十一年草原生活的最高评价。

      2008年是插队的四十周年,牧场再一次邀请北京知青返乡做客,可惜我因故无法成行,这篇文章就算作我向老乡们的致歉之作吧。这篇拙作至少表明,当年的那个北京马倌,从来没有忘记过草原和那里的乡亲,永远也不会忘记!

------分隔线----------------------------
栏目列表
推荐内容
  • 杨屏:习仲勋与近平的父子情

    继弟弟远平之后,近平也来洛阳“还债”了,面对平民,当时贵为国家副主席的他,几乎90度的庄严一躬,鞠出了习家父子对天下老百姓的良心!也鞠出了习仲勋与近平撼人心魄的父......

  • 北京知青网关于知青纪念章发行的通知

    1968年,是我们知青这一代与共和国同命运共前进的同龄人值得隆重纪念的一年。因为,知青这个在特殊历史时期产生的特殊群体,在共和国发展的史册上,以自己的青春、热血和忠......

  •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成立始末

    1968年,根据毛泽东主席批示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命令沈阳军区以原东北农垦总局所属农场为基础,组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在黑龙江省边境地区执行“屯垦戍边”任务。......

  • 上海知青刘行军和他东北妻子的爱情故事

    这是一篇非常感人的报道。历经辛酸坎坷,终于同18年前的爱人生活到了一起,黑龙江省五大连池市女子王亚文和知青刘行军之间的动人爱情故事,演绎了生活版的“小芳的故事”。......

  • 丁爱笛:陕北十年,那抹不去的回忆

    丁爱笛,1947年5月出生,祖籍山东日照。出生地重庆。清华附中老三届,陕北延川插队十年,做过四年生产队长,四年大队书记兼公社副书记。1978年恢复高考进入上海工业大学。现......

  • 北知网网庆12周年暨上山下乡50周年纪念活动通知

    2018年8月25日,在北京珠江帝景豪庭酒店二楼举办盛大隆重的“庆祝北京知青网成立十二周年暨纪念上山下乡五十周年文艺联欢会”。热烈欢迎广大知青朋友参加。...

热点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