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咱们有了模特
李安定(新华社高级记者)
当一个金发美女面对观众停住脚步，突然兴之所至地敞开对襟衣裙时，台下的人们竟像一股巨浪打来。把身子齐刷刷向后倒去。
前两天，看到一个统计，说2006年北京国际车展70％的参观者是冲着看“车模”去的。车模者，为吸引观众关注车展上的展车，而特意挑选的模特。车模多是靓女，其职业要求是使一款车型的设计语言得到更高的诠释和升华。
在国外看过许多车展，有车模，但不普遍。东京车展车模用得最多，但不能和中国比，大概是中国国情，有车必有车模在。车模站在车边，或搔首弄姿、或气度冷艳。有报道说，一位北京男青年，不辞劳苦，无一遗漏地留下了和每一个车模的合影．因而自豪无限。
今天在中国，模特是俊男靓女的一个梦。到了名模的地位．更是影视歌舞一通百通，追捧者无数，收入自不必说。可是，遥想30年前，模特却是一个神秘而犯忌的词汇，在中国劳动部门的职业分类中是绝对见不到的。当时向海外推广中国服装的刊物，只能请来文艺团体的演员穿起服装拍照：那是政治任务，演员报酬是分文没有的。只有一顿食堂的五毛钱客饭，还要领导审批。
皮尔·卡丹的模特让人如痴如醉
改革开放之初，采访中，我有幸目睹了时装模特在中国的三次“零的突破”。
第一批国际职业模特现身中国，给国人带来的冲击，用“洪水猛兽”形容也并不过分。那是l979年4月，思想解放乍暖还寒时节。外贸部门通知我．法国服装设计大师皮尔·卡丹应邀首次访华，将在北京民族宫举办一场服装观摩会。当时能拿到观摩会门票的都是北京业内精英，或是最有门路的人。表演厅人满为患。伴着轻松而富有节奏的流行音乐，8个法国模特和4个日本模特在中国第一个T型台上摆着胯迈着猫步穿梭行进。我至今记得，那些身着卡丹代表作——从中国宫殿挑檐获得灵感的耸肩衣裙的高挑美女，与台下穿着蓝灰制服、屏住呼吸的观众形成鲜明对照。时装、模特、大师都让开放以来尝到第一批禁果的中国人如醉如痴。当一个金发美女面对观众停住脚步，突然兴之所至地敞开对襟衣裙时，台下的人们竟像一股巨浪打来，把身子齐刷刷向后倒去。
他不就是一个裁缝吗?
我在编辑部力争对这次表演发一个简短消息的时候，《参考消息》上刊登了一则香港报纸的评论，批评中国人连衣服都穿不上，却看什么法国时装。虽是一篇“外转内”的“左”味十足的文章，却传递出某些权势者对时装和模特的不容。我的消息当然是发不出了。卡丹面对的中国也骤然变冷。当时他正带着他的时装和模特飞往上海，一下飞机，他发现接待的人员个个都阴沉着脸。表演的场次和观众人数也都大打折扣。
模特这个词汇，因此没有能在中国的媒体上露面。两年后。卡丹的代表宋怀桂女士在北京跑了许多路，费了多少口舌．终于动员了几个演员和学生参加模特培训。在宋住的饭店走廊里，她们伴着一台手提录音机播放的音乐蹒跚学步。1981年10月．第一次由十个中国女模特穿着卡丹时装在北京饭店进行了表演。国内媒体几乎没有露面，外电的报道则提到了中国模特的婀娜和妩媚。
顺便说一下，尽管卡丹在世界许多国家受到的是红地毯的国宾级迎接，而在当时的中国．官员们并不知道时装设计大师为何物。“不就是一个裁缝吗?”有人说。于是卡丹每次访华．确定什么级别的官员去机场迎接都成了难题。
模特们被请进中南海
到了1983年．情形已经有了很大改观。五一节前后，在北京举行了一次全国性服装展销会。上海展团为了配合销售带来一支时装表演队，在展场影剧院进行表演。我前去采访，被挡驾，说是表演队能否接待记者，还要上报请示。
后来被批准接受我采访的是表演队的艺术指导，过去是一位舞蹈演员。采访中，她坚持使用表演员一词，极力避免说出带有西方色彩的“模特”。她说，表演员是业余的，虽然他们从各服装厂抽调出来集中训练，但是每天有半天时间在服装研究所的试制车间做工。
于是，我用和这位艺术指导一样的谨慎和低调，写了一条消息。其中特别提到，表演“以中国民间舞蹈的步法为主，汲取国外服装表演的某些长处，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庄重、大方、健康、优美的表演方法。”靠“中国特色”，这条首次宣布中国有了公开时装表演的新闻在新华社顺利发出，并被国内外媒体广泛采用。
一则简短、枯燥的新闻竟引起轰动效应。几天后，表演队被请到中南海去给中央领导演出。时装表演队也从此在中国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时装模特一词也逐渐合法，成为一个专业，并且走出国门，获得一系列成功。
媒体终于可以把更多的笔墨投向模特个人，还是源自在广州举办的首届中国时装模特大赛。那是1989年l2月．我人到了广州，还拿不准大赛能否获准举办。全国妇联主席陈慕华和纺织部长吴文英的出席，对比赛的合法化，起了决定性作用。
在和编辑商量新华社是否对一次模特评比发消息时，我争辩说，模特已经成为纺织服装行业的从业者。既然挡车工可以进行技术比赛．对于模特间的技术评比，没有必要讳莫如深。这话说得不十分贴切，但是《中国有了时装模特“十佳”明星》的消息终于由新华社发出去了。我提到“十佳”模特身高都在1．78米上下，“对服装的理解和表现，对音乐的感受程度都达到较高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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