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学高勇的家住在X号,70年代初,插队回北京后不愿意回去,便长时间地呆在北京,那段日子我隔三差五地往那里跑,成天泡在那里。 X号是个大院子,里面曲里拐弯地住了许多人家 ,其中有不少是北影厂的艺术家。高勇的父亲就是著名摄影师高洪涛,(《南征北战》等许多电影都是他的作品)。因为高勇的关系,认识了院里一群年龄比们小一些的中学生,当时都不到20岁,那是一群才华横溢的青年,如:岳重、何伴伴,粟世征等。粟世征家不是北影的,但他和岳重是同学、好朋友又住在同一胡同,他俩几乎形影不离。 在那里可以相互借禁书看,许多外面根本看不到“黄皮书”和“白皮书”(是当年专供文艺界批判用的),至今还能记得当时从那里看过的书有:《人.岁月.生活》、《麦田守望者》、《士兵之歌》、《八面来风》、《一个人的遭遇》等等;有时大家聚在一起,听唱片,看画册,高谈阔论,文学、历史、艺术、绘画、诗歌、电影、音乐无所不谈。“文化革大命”革成了文化沙漠,只有那里如同一片文化绿洲。 岳重,小名根子,他父亲是北影的剧作家,家有几千本藏书。他从小博览群书,才华出众。写得一手好字,画的漫画令人捧腹,更有一付好嗓子,后来成为中央乐团的男低音歌唱家,那时他写的现代诗把许多诗人震住,称为天才。 粟世征小名叫毛头,笔名多多,热情奔放,喜欢交结,追求执着,当时写现代诗极为勤奋,后来我和他的交往比较多,成为他家的常客。十多年后,大约是在80年代后期,一次在北京站记者窗口排队买票,又偶然遇见粟世征,那时他在《农民日报》当记者,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前不久从媒体上得知,他于89年去欧洲,现在海南大学当教授。 何伴伴是电影界子弟,有个弟弟叫何平,当时还小,我没怎么注意过,后来因导演《双旗镇刀客》成为电影界大腕。 说那里是文化绿洲,其实当时并没有安全感,因为曾经有过警察上门抄“封资修”唱片的事。据说有一次某人被一警察抄走唱片后,找到一个相识的警察求情,希望要回来。那认识的警察问:“是哪个抄的?抄了些什么唱片?”某人说:“小X抄的,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那认识的警察听罢怀疑地说:“不会吧,小X他有天鹅湖呀” 后来岳重、粟世征和何伴伴一起都去了河北省白洋淀插队,我也回到延安,但我们之间仍有书信来往。他们的来信字写得非常帅,可我写的回信字迹潦草难认,粟世征来信说,为了能读懂我的信,他们那里成立了“钟老汉来信认字委员会”,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我的来信,连蒙带猜方能弄明白。 应粟世征、岳重的邀请,我曾去白洋淀玩过几天,一起撑船去看他们的同学,在那里插队的北京知青不少,其中芒克、多多(粟世征)、岳重后来都成为现代诗的重要人物,现代诗界称“白洋淀派”。我在那里画了几天油画写生,还为他们公社画了一张油画领袖像,临回北京时,他们送了我许多活鱼。是岳重骑着自行车让我坐在后座上,长途跋涉送到县城火车站,土路崎岖难行,身高力壮的岳重倒没感觉有什么,可把我颠得快散了架子。记得回到北京后,他们送的鱼还有不少是活的 日前从网上得知,多多(粟世征)在现代诗界知名度极高,闻名中外。岳重当年写的一首《三月与末日》在诗界影响巨大,后来成为歌唱家。当年他们的诗我读过,但说实话,并不能完全看懂。多多现在的现代诗我就更看不懂了,这就如同我喜爱美印象派的莫奈、凡高、高更、德加、莫迪里阿尼但是在其后的,比如毕加索、马蒂斯、康定斯基等我就看不明白了。不是他们不行,是我自己的认知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当年有许多插队中学生写诗,在私下里流传,我比较喜欢的是郭路生和北岛,这里摘两首我自己很喜欢,当时老三届知青无人不知的诗,贴在这里供同龄人回忆。
相信未来
郭路生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回 答 北岛
冰川纪过去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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