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胡同在骡马市大街南侧,全长一里多地,南北向,南口连通南横东街,北口则在北堂子胡同里。也正是由于北堂子胡同这一巷之隔,才使得潘家胡同没与车流如潮的骡马市大街直接相通,少了几分喧嚣,多了些许幽静。 潘家胡同始自明代,那时称为“潘家河沿”,所沿之河,即金中都的东护城河,属正南坊管界。此处原系金中都东城垣旧址,留有金中都东城墙外护城河的故道,所以这条胡同还是金中都东城墙的见证之一。因明代水利专家潘季驯居住在这河边的胡同里,由此得名,清代时曾称“潘家河沿街”,清宣统时恢复旧称,直至民国。1965年改名为潘家胡同。 潘季驯是嘉靖年间进士,曾任工部尚书,擅长治理黄河。 《明史·潘季驯列传》记述,潘季驯是浙江乌程人,嘉靖二十九年中进士,历任御史和巡按等职。嘉靖四十四年潘季驯受命总理河道,治理黄河,“凡四奉治河命,前后二十七年,习知地形险易。增筑设防,置官建闸,下及木石桩埽,综理纤细,积劳成病”,后升为工部尚书。万历二十年,潘季驯在讨论治水方案时遭权贵排挤,被迫退休,回家后3年病逝,终年75岁。 潘家胡同是宣南一条历史悠久的街巷,《宣南鸿雪图志》记载,潘家胡同的会馆就有十余处之多。尽管由于时光流逝历尽沧桑,昔日会馆的风光不再,但你只要留心寻觅,会看到一些会馆青砖灰瓦的院落格局尚在,有的院门虽有些破旧,但还基本保持着原有的风貌。如果遇到胡同里的老人们聊起来,他们就会如数家珍般告诉你:5号是襄阳会馆、11号是怀庆会馆、19号是淮安会馆、29号是吉州会馆、39号是兴宁会馆、69号是庐陵会馆…… 说起会馆的兴衰,是与历史和文化有着密切的关联。这些会馆在明清、民国时期,一般是为当地来京参加科考的举子提供食宿,或者是用来联谊乡情、切磋学术及交流商业信息,或是方便各地人员在北京办事儿等等。其建筑也与一般的官邸、民居不同,融会了不同地方的建筑风格。 潘家胡同除了会馆民居组成的街巷建筑和枝繁叶茂的国槐使人流连外,曾发生在这里的名人轶事也颇有情趣。晚清著名学者俞樾在《春在堂随笔》一书里记述的“鸾枝花”,就是他在这里居住时很有意思的一段往事。 俞樾,字荫甫,号曲园、曲园居士、曲园老人,浙江德清人,道光年进士,晚清著名文学家、教育家、书法家。曾以“花落春仍在,天时尚艳阳”一诗,博得阅卷官曾国藩的击节赞赏,其后,他便以“春在堂”为其诗文集总名。俞樾一生孜孜不倦致力教育,辛勤笔耕,著有五百卷学术巨著《春在堂全集》。 俞樾还曾将《三侠五义》改编为《七侠五义》,颇受世人欢迎,得与原书并行。俞樾也是当代著名学者、古典文学研究家,红学家、诗人俞平伯先生的曾祖父。 《春在堂随笔》是作者根据平日所作笔记整理而成,共十卷,大体按年代排序。笔记取材广博,文字简约。内容或为经学、诗文、石刻等之考释和评定,或为游历览胜之实录实感,或为朝野之轶闻掌故等等,具有学术和史料价值。 俞樾在《春在堂随笔》卷九写道:“余丙戌入都,寓潘家河沿。”当时庭院里盛开的花很是娇艳,俞樾便向花农打听。花农说是鸾枝花,但有人告诉俞樾,鸾枝花应该是深红色,这种浅红色的花其实是北京的榆叶梅。有意思的是,得到这样答复俞樾并不满意,心中一直有些犹疑,于是他又设法求证。 他在《春在堂随笔》卷九接着写道:“余偶阅吾乡戴菔塘先生《藤阴杂记》,言鸾枝花者有二事。其一事云:……招余饮堂前鸾枝花下,……赋诗云:‘鸾枝才放袅晴空,竹石参差剩几丛。绛萼依然开烂漫,红牙犹忆唱玲珑。西州感逝怀乔木,东阁承家绍素风。不尽衔杯增缱绻,柏台行见骋花骢。’又一事云:‘查他山慎行《饮严侍御曾榘鸾枝花下作》云:‘卖花声里过斜街,不记招寻月儿回。只有绣衣真爱客,印泥封酒必同开。僦居喜近慈仁寺,移得鸾枝隔岁载。报道退朝今日早,东栏昨夜有花开。’此花南中罕见,故录此二诗以识之。戴诗云‘绛萼依然开烂漫’,则子原谓鸾枝深红,信矣。” “绛”即深红色,有了戴菔塘先生的诗句“绛萼依然开烂漫”佐证,俞樾方才相信深红色的才是鸾枝花。 实际上,无论当时答复“鸾枝花”或是“榆叶梅”都没有错,因为这两种花名是属于同一花卉类别:榆叶梅。不论是叫鸾枝花还是称榆叶梅,花色呈现深红还是浅红,一是与观赏的品种有关,二是取决于花开的时间,这属于植物花卉学的范畴。当时在俞樾老先生看来,在庭院内初识娇艳盛开的“鸾枝花”,又颇费思量求证,进而使他对寓居的潘家河沿有了深刻印象,以至于写入《春在堂随笔》,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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