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夫和我都是当年赴延安插队的北京知青,他在富县,我在延川。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每当忆起,心中总是涌动一股激情,那种感受就如同人们所熟悉的贺敬之《回延安》中写的“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这几年回忆知青插队生活的文章不少,我也曾有过写点什么的念头,毕竟在那段特殊岁月里有着太多让人动情的东西,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觉得它不应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沉寂和被遗忘,学夫写成了《陕北往事》令我钦佩。
读着学夫的《陕北往事》,不知不觉中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竟是那样的清晰而鲜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1969年初,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青年怀抱着对革命圣地的憧憬、对理想信念的热情和初入社会的兴奋,来到了延安的山沟沟里,从此住在窑洞中,伴随着黄土、油灯、镢头和南瓜、洋芋、酸菜、穈谷杂粮,度过了难忘的岁月。下乡几年,每天劳动强度很大,吃的不好,还时常饿肚子。要说在陕北那几年,经受磨练最大的其实不是农活劳动,而是为吃而忙碌。分的粮食不够吃,玉米、南瓜、洋芋是我们的主粮,“瓜菜代”是经常的事,有时还吃过糠,能吃一顿白面是太奢侈了。做饭不用煤,是烧柴,而砍柴绝非易事,要跑很远的路,攀陡峭的山,有一次砍柴我被扁担砸在头上,至今还留下一道楞。刚砍回的柴湿,不好烧,吃半生不熟的饭也是常事。每当累狠了,蹲在窑洞前的崖畔上,眼窝也曾涌过没滴下来的泪水。有本杂志对60岁的人搞过一项调查:“你最后悔什么?”60岁夕阳晚照,阅历丰富,应是对自己能作出客观而公正的判断,我想人生道路上后悔的事是有的,但是,对到延安插队我从未后悔过,甚至感到幸运。
陕北是块神奇的沃土。连绵不绝的沟沟壑壑,广袤深厚的黄土地,世代与贫瘠、干旱等灾害的抗争,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交汇融合,古代屯垦戍边的人口迁徙流动,铸就了陕北人民淳朴、宽厚、豁达、包容、坚韧、开放的品格。入乡随俗,耳闻目染,北京知青在这块凝聚着厚重历史文化、中国革命精神的黄土地上磨练了自己,学会了踏实做事、端正做人,特别是吃苦耐劳和坚忍不拔,这是这块土地赐予我们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让我们终生受益。
我爱这块黄土地,我爱这块土地上的人民,我也非常喜欢黄土地特有的文化。比如,爱听、也爱吼上两嗓子信天游,感到无比的舒展;再比如语言,陕北话独具魅力,爱用重叠字来表达,如:红个艳艳、蓝个莹莹、白个生生、欢个溜溜、薄个闪闪……极富感染力。时至今日,我仍然偏爱这里的饮食习惯。
学夫对陕北有着深厚的感情。在他身边工作的一个同志和我聊起过:你不能多跟朱学夫说陕北,说一会儿他眼圈就红了。这份情感我太理解了。我后来接触到的在延安插过队的北京知青,无不深深地眷恋着那片黄土地,那样的一往情深,都把陕北当作“第二故乡”或以“半个延安人”自诩,并且以不同的方式关心着那里的发展和变化。学夫作为商界的成功人士,就为陕北捐助了一所希望小学。他还和村里的乡亲保持密切来往。我这么多年也一直和村里联系紧密,那儿有我亲如兄弟的农民挚友,把自己根植于黄土地,保留与基层连接的通道,感觉是那么的踏实,这是我生活中感到最充实的内容之一。
铜川是书中出现较多的一个地名,因为当年北京知青离开家门走向社会,第一个晚上就是住在这个城市,由此换乘汽车北上。后来又有许多北京知青离开陕北或去工厂、或上学,也在此地转车。20多年后,我有幸在这座城市工作了8年多,所以感到格外亲切,今日的铜川,早已不是昔日煤灰随风四处飞扬的“煤城”,它的环境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已成为一座环境优美的现代化的城市了。
学夫待人真诚,热情朴实,有情有义,他喜欢读书,学识渊博,做事富有激情,大家都愿意和他交朋友。《陕北往事》记录了他在富县插队时的经历,真实而质朴,这是对我们共有的那段青春岁月的深情纪念和最好礼赞。
(作者李荣杰单位:陕西省食品药品监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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