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玄鸟解见春分。故春分初候,名“玄鸟至”。
仲春二月,于青青柳帘之间,邂逅回巢春燕,年年如约,岂不亲切!难怪诗云,“似曾相识燕归来”。
候鸟南来北往,有至有归。仲秋八月,燕儿南迁越冬,古人遂将白露次候,命名为“玄鸟归”。
燕儿春分至北方,白露归南方,北用至、南用归,若按“宾至如归”的“至”与“归”来解,燕便是来自南方,至北地客居,终将回归南方的南方鸟;然而,燕子繁殖哺雏的根据地,却在北方,且古人亦有言在先:燕乃北方之鸟。
燕儿的故乡究竟是南是北?这一至一归,倒把我给弄迷糊了。
当然,我原本就迷迷糊糊的,怪不着古人。每逢被问及“哪里人”时,我总得犯上一阵迷糊,半天支吾不清,何况燕子的故乡。
在外生活的日子长了,原以为自己已是当地人,却不时地,会滋生些思乡情愁:不了解当地风俗而将自己置于尴尬境地时,思乡;看着人家三姑六婆一大家子在小区花园里遛弯散心时,思乡;满怀的喜悦在陌生的人群中穿梭着穿梭着就消失了时,思乡。
在这座城市中,我漂泊的灵魂,无处安放。
回到老家,才发觉自己已是外乡人:家乡的街道,是陌生的,邻家的孩子,是陌生的;乡音仍地道,但接一个电话,再开口便是现居地的口音;与亲朋老友聊来聊去,不过就是那几句旧情老话,自己都觉无趣;带了几分惆怅回到外地小窝,一进门,偏倒有种“到家了”的安适。
在家乡,我找不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是,在这座城中呆久了,我依然会思乡,即便我知道,那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故乡。我思念它,一如它仍是我记忆中的故乡。
天长地久,乡愁越来越浓,而故乡,则越来越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得,仿佛就是方才那一秒钟。
故乡,是姐姐和我头靠头睡的那张大床,是哥哥背着全身滚烫的我奔跑的那条小路;
故乡,是90岁高龄的父亲念念难忘的,他的瞎奶奶用芝麻叶拌的绿豆面条;
故乡,是母亲夏夜里讲的嫦娥奔月,是见证董永七仙女爱情的那棵槐荫树;
我意识到,故乡,其实可以是令人感觉亲近、温暖、安心的一切。
想起余秋雨先生的一段话:文化的最后一级台阶,就是为灵魂找到故乡,或者说,找到有故乡的灵魂。
为灵魂找到故乡,灵魂才会生根,生命才有温度;找到有故乡的灵魂,繁衍才有意义,文化才可传承。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何须我操心,燕儿知道,心在,哪里都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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