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将落 浮云横生 人之将老 往事翻涌 “二狗”是我们四师演出队于来庆的外号。二狗是天津知青,说话“哏”儿,人长的也“哏”儿。一副瓦刀脸,长了一些络腮胡,这张脸总像洗不干净似的;浓黑的八字眉下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总是带点坏意和狡黠;二狗是个多面手,快板书说得好外,还在乐队里拉中提琴。此外,还兼管灯光。二狗是演出队的开心果,只要有他在笑声总是不断。多半是源于他的“恶作剧”。 一次,我们乘火车到外地演出,二狗见乘警和列车员验票时态度特别蛮横,有些看不惯。于是,他决心“调理”他们一番。二狗站了起来,故意露出惊慌的样子。当乘警发现他时,二狗扭头向另一节车厢跑去。乘警认为他一定是逃票者,于是急忙向二狗追去,一边追一边喊:“别跑!车开着我看你能跑到哪去”?二狗还是不停。乘警连追了好几节车厢,总算把二狗给逮着了。满头大汗气哼哼地问:“你的票呢”?二狗慢腾腾地从兜里拿出了票,笑嘻嘻地递给了乘警。乘警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没找出破绽,生气地说:“你有票,你跑啥”?!二狗嬉皮笑脸地说:“坐累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也不知道你追我做嘛”?弄得乘警哭笑不得,气囊囊地走了。 还有一次,我们也是乘火车去佳木斯参加兵团汇演。为了赶制舞剧《小刀会》女演员用的鞋子,二狗拿出了他的全部家当(掌鞋用的工具),抓紧利用乘车时间做鞋。这里还得加上一笔,二狗虽长得不济,但心灵手巧。虽然是个男的,可针线活极好。会做衣服会做鞋,上鞋帮纳鞋底也难不倒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掌鞋的全部家什,连钉鞋的顶拐子都有,简直就是掌鞋的专业户。就是因为他太像掌鞋的了,因此,还引发了一场误会。 不一会儿,列车长走了过来,板着脸说:“谁让你在车上干这个”?二狗:“我干嘛了”?列车长:“你说你干嘛了”?二狗“没干嘛,我就是在做鞋”。列车长:“在车上做这个不行”。二狗知道车长误会了,还是故意逗下去。二狗嬉皮笑脸说:“为嘛不行?铁路局那一条不许在车上做鞋”?列车长急了:“我说不行就不行!车上不允许经营这个”。我一看急忙站起来向车长解释。二狗也拿着鞋给车长看“你看,我做这鞋谁能穿啊?你要喜欢我做一双送给你”。车长看了看带有云字头图案的舞鞋,知道我们是为演出赶做道具鞋后也笑了。说:“刚才有人检举,说车上来了个掌鞋的。我说嘛,肯定不会是。”然后,车长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说:“你是个好同志”。二狗心满意足,眯缝着那双坏眼笑了。 二狗也有认真的时候,最认真的就是热衷于收藏中提琴。在他的床头墙上挂着好几把琴,有空就把这几把琴轮流拉一遍,并叫乐队的人挨个点评一下。对此,二狗乐此不疲。光是叫我就点评了好几遍了。 二狗还真是有把好琴,是把德国产的名牌琴。说起这把琴还有个类似传奇般的故事。二狗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宝密林场(位于密山和宝清之间)的大山里,有一位看林子的老右派,说是过去是文工团拉中提琴的。二狗利用休息时间乘车到了宝密桥,然后又徒步翻山越岭找到了老右派住的窝棚。二狗会说,很讨老右派喜欢。老右派见二狗大老远的来拜他为师,心里也很感动。两个人拉完琴又聊天,聊完天又拉琴。搞的十分融洽。 那年春节,二狗没回天津探亲。拎着两瓶好酒和几包点心上山去和老右派一起过年。正值大雪封山,二狗走了一整天才到。老右派感动的热泪直流。于是,他把伴随自己多年的中提琴送给了二狗。同时,还给了他一挎包的中提琴练习曲,光这些谱子就值不少钱呐。 第二年,二狗回天津探亲。假借卖琴到琴行去,目的是让行家估一下琴的价值。琴行的人开始给他八百,后来又提到一千五百元。二狗抱起琴就走,琴行的人追到门外,一再说:“再商量一下”。二狗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他又来到北京,一家琴行起价就给他两千,在当时可以说是天价了。二狗依然不卖。回来后跟我们吹:“给两千都不卖”。你看他那劲头,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笑得那么开心。 二狗最后的恶作剧,也是他人生最后的谢幕曲。那是二狗返城十余年后的日子里,二狗想念在北京的这帮演出队的哥们,多次邀他们到天津找他玩。因为工作的原因,北京的这帮人总是凑不齐。终于有一天大家聚齐了,约好去天津去看二狗。并约好事先不通知二狗,好给他一个惊喜。 北京的哥们说说笑笑来到了天津,路上大家还猜二狗见到大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二狗还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笑料?就这样嘻嘻哈哈来到二狗住的楼下。只见楼前摆满了花圈,上面写道“于来庆同志千古”。大家没有在意,小候还说:“二狗他们这个楼里死人了”。大家上楼走到二狗家的门前,只见门开着,屋里站满了悲伤地人们。门里门外都是花圈。这时,大家才缓过梦来。于来庆不就是二狗吗?!因为大家叫二狗都叫惯了,一般人都想不起他的姓氏名谁。难道二狗真的是?……大家顿时懵了。刚才还是充满阳光的笑脸,瞬间却布满了阴云。一股凉风从头一直灌到了脚底,让人感到浑身寒冷。从大喜到大悲,来的竟是那么的突然。本来想和战友欢聚却变成了向战友告别,这强烈地反差真叫人难以接受啊。悲哉!痛哉!…… 大家多么希望这是二狗搞的一场恶作剧呀,可惜不是。二狗真的走了。听说,他经常帮助别人掌鞋,从不嫌脏。有时手坏了还照常不误。是细菌跑到他的伤口里,感染了血液,得了血液病死的。我时常想起二狗,想起他的那张瓦刀脸,想起八字眉下那双眯缝的笑眼,想起他满口天津话的调侃,还有恶作剧后得意的样子,那叫一个“哏”儿呀,是那么的可爱。 二狗——!我们演出队的好兄弟!大家想你呀!——
注:作者刘万超是原下乡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宣传科)北京知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