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种子的自述
~写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
一、
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
五十年前的我,
曾经是一粒种子;
是一粒体态渺小的种子,
是一粒命运卑微的种子;
是一粒内核还没有
充分积蓄的种子,
是一粒外壳还缺乏
足够磨砺的种子。
我瑟缩在都市中
一条老旧的街巷里,
我苟且在屋檐下
一道潮湿的缝隙里;
我渴望着有温暖的阳光
让我尽情地沐浴,
我渴望着有清新的空气
让我自由地呼吸。
我渴望着一天天
丰富自己内心的积累,
让我拥有破土而出的能力;
我渴望着一季季
增强自己外表的坚毅,
让我拥有搏击风雪的羽翼。
我向往着灵魂的静谧和充实,
我向往着仪态的雅致和美丽⋯⋯
当狂热的盛夏
渐渐远去,
当秋熟的喧嚣
缓缓平息;
一阵旷世奇风
骤然刮起,
一幕千古绝景
随风而至。
这一阵疾风
让千万粒体态渺小的种子
飘移出了都市的蕃篱,
这一阵疾风
把千万粒命运卑微的种子
播撒到了乡野的土地;
这一阵疾风
终结了一粒粒种子短暂的
梦幻里的痴迷,
这一阵疾风
改变了一粒粒种子漫长的
生命中的轨迹。
就是这一阵疾风
赐予了这千万粒种子
“知识青年”这个响亮的名字,
就是这一幕绝景
记录了这千万粒种子
“上山下乡”这段辉煌的行迹⋯⋯
二、
广阔天地,
大有作为。
这是悠悠苍天
对一粒粒种子的殷殷希冀,
这是茫茫大地
对一粒粒种子的切切激励。
背负着这份希冀
我把自己的根须深深地扎入了
太行山下一块贫瘠的土地,
依托着这种激励
我用自己的肢体缓缓地推开了
汾河水旁一堆杂乱的碎石。
经历了冬的孕育
春的哺乳,
经历了夏的洗礼
秋的剪辑;
我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小树
而不再是那粒体态渺小的种子,
我拥有了自己厚实的根枝
而不再那样命运卑微随风飘移。
我不再感到孤独
因为眼前有一茬茬麦粟豆麻
与我唇齿相依,
我没有觉得寂寞
因为身边有一件件锄镰犁耙
和我形影不离⋯⋯
又逢春来冬去,
一元复始;
又遇冷暖交织,
四时更替。
那场疾风播撒的千万粒种子
已和大江南北的土地
融为一体,
那幕绝景记录的千万里迁徙
已和长城内外的历史
合成一曲。
在东北黑色的沃野里
一行行鲜艳的红松
昂首挺立,
在西域黄色的高岗上
一片片倔强的胡杨
不惧贫瘠;
在岭南湿润的水乡间
一株株高大的木棉
激情洋溢,
在青藏险峻的峡谷中
一棵棵壮硕的铁杉
忠贞不渝。
千万粒“知青”种子的步履
如画如诗可歌可泣,
千万粒“知青”种子的身姿
气宇轩昂顶天立地⋯⋯
三、
一年树谷,
十年树木。
当大地塑造了我们的身姿,
让我们从一粒种子
成长为一株小树;
当风雨锤炼了我们的意志,
让我们由一棵独木
汇集成一片森林;
粒粒赤子
怎能忘记回报自然的仁慈,
拳拳初心
怎能不去创造生命的价值。
我们走进了古老的城池里,
让一条条街道
披上了绿色的新衣;
我们走进了新兴的工地里,
给一栋栋楼宇
围上了飘逸的裙裾;
我们走进了庄严的军营里,
和年青的士兵站在一起
比一比谁的腰板更直;
我们走进了幽静的公园里,
把热恋的情侣拢在一起
听一听谁的喘息更急;
我们走进了旭日东升时的
幼儿园里,
让枝头跳跃的小鸟和孩子们
快乐的嬉戏相映成趣;
我们走进了夕阳晖映下的
敬老院里,
让叶面金黄的颜色和老人们
安祥的神态同样美丽。
我们要用自己的每一道年轮
升华高尚的情趣,
我们要用自己的每一次呼吸
喷吐纯真的爱意⋯⋯
俗话说树高千尺,
落叶归根;
常言道故人难舍,
故土难离。
五十年前的我
曾是一粒体态渺小的种子,
五十年后的我
已是一棵容颜衰萎的老树。
我的粗糙的肌肤上
彰显着岁月的痕迹,
我的断损的枝条端
隐匿着代谢的迟滞。
我只是一棵普通的老树,
我不会象松柏那样百岁常绿;
我只是一棵平凡的老树,
我不能象胡杨那样千年不死。
在我离开兄弟们的那一天,
我想让我干枯的枝叶在烈火中燃烧
燃烧后化成一抔黑色的灰,
重新回归我五十年前发芽时的
那块厚实的土地;
我要用一粒“知青”种子的名义
为新一代种子的萌生鼓劲助力。
在我告别姐妹们的那一日,
我想让我冰冷的躯体在热水中溶解
溶解后变成一册白色的纸,
忠实地记录五十年里飘移中的
那段艰辛的足迹;
我要让千万粒“知青”种子的名字
在新一代种子的脑海里长久游弋。
我相信一粒粒新时代的种子
会在这块神话般的土地上
自由地繁衍生息,
我相信一茬茬新特质的树苗
会在这个梦幻般的世界里
快乐地成长发育。
因为在这块土地上
永远激荡着“知青”种子的名字,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
永久耸立着“知青”森林的业绩⋯⋯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初
写于北京西山八大处
作 者 简 历
尹平生,山西省平遥县人。1950年8月岀生,1963年至1967年在山西省阳泉市第一中学学习,1968年至1969年在山西省阳泉市北杨家庄插队,1969年12月入伍。之后,在部队军、师级政治机关工作近四十年。热爱文学,喜欢写作,有多篇作品见诸军地报刋并获奖。百余篇诗作《秋叶集》2012年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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