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今年公款吃喝、送礼的现象少了很多，但如果说是完全刹住了，那也是假话。”
“八项规定”让甄凡轻松了很多，春节期间不用再迎来送往了。“负担轻了，但还不够彻底。”他说，一些特别的关系还是需要维护，该送的礼还是要送出去。 送礼原则从以前的“能送出去的尽量送”，改成了现在的“能不送的尽量不送”。市领导要求他们“不能出事”。
 “四大班子”领导春节不再进京
甄凡是2005年被派往北京的，初衷也是为了招商，一共有4个人。当地考虑在北京的项目较多，需要打通关系，让4人就地成立了驻京办，工资由市财政保障，住宿、通信给予补贴。 甄凡自觉有不少成就。7年多，他引进了十几个大型企业到当地落户，包括北京城建这样的企业。为了招商、跑项目，驻京办平时除了与一些大企业保持联系外，还主要与几个部委联系。 作为县级市，他们争取的项目很少需要副部长以上的官员签字，一般只到司长，拜年对象也是以司长为主。拜年程序基本是：驻京办先与要拜访的司长联系，确定见面时间。拜年时，基本是“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全部出动，带上礼品先到司长家中小坐寒暄，然后一起吃顿饭。 拜年时吃饭人数较多，一般不会去特别高档的酒店、会所吃饭。他们在北京广安门外有个协议价订好的四星级酒店，宴请基本按人均1000元的标准安排。“不少人认为1000元的标准已经很高了，但其实真吃不了几个菜”。甄凡说。 除了部委关系外，地方政府领导也有些私人关系需要维护，这也需要驻京办提前安排。“领导让我们办私事是后来才有的。”甄凡说，驻京办刚成立那几年都是布置工作上的事，后来要求不断加码，比如领导及其家人来北京看病，需要挂专家号，他们必须办到。 甄凡说，驻京办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为市领导个人服务，主要是市委常委以及以上的领导。
 没再为司长们派司机和“保姆”
7年多下来，甄凡积累了各种人脉，也耗费了不少心思。 初次见面一般都是因具体项目，见面方式是设个酒席。酒席是由头，送礼是目的，送多少要根据项目大小来决定，送什么东西会提前打听好人家的喜好，有的喜欢烟酒，有的喜欢字画和古董，有的喜欢现金和购物卡。 驻京办最忌做“一锤子买卖”，一个项目结束后，要保持经常性的联系。除了逢年过节拜访外，他们经常邀请官员到风景名胜区度假，通常是以考察工作的名义。 能摆得上桌面的另一加强联系的方式是，当地政府会邀请相关部委派干部到当地挂职，一般都会挂常委职务。这是一个“双赢”的办法，因为部委也有这方面的需求，提拔干部很多都必须有地方工作经历。 时间长了，“关系好”的官员会主动给甄凡打电话一起去旅游，附近的北戴河、承德一年要去好多次。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甄凡就心领意会。 “最恼火的是春节期间。”甄凡说，凡是春节期间在北京，一半时间为当地的市领导和家人服务，另一半时间就是为相关的部委官员和他们的家人服务。有时，部委官员本人被邀请到外地或外国旅游，妻小、父母留在北京，他们就得承担起照顾的任务。 但今年春节期间，甄凡没有为部委官员派过司机和“保姆”。
 “今年绝对不行”
这个春节，觉得负担轻了的驻京办主任不止甄凡一个。 陕西中部一地级市驻京办主任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往年春节前，驻京办会根据自己平时的联系以及领导安排，给一些联系较多的人士送些陕西特产。在“八项规定”出台后，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召集各驻京办开了一次会，要求过节不得送礼。今年春节他们完全停止了送礼。 广西南宁驻京办今年春节也没有接待任务，只是节前有几个在南宁挂职的北京干部回京时，他们去机场接机，并将这些人送到了家中。 作为县级市的驻京办主任，甄凡说：“毫无疑问，今年公款吃喝、送礼的现象少了很多，但如果说是完全刹住了，那也是假话。” 甄凡说，几乎每个部门的传达室都装了摄像头，没人敢送了，也没人敢收了。但对“关系实在好”的官员，还是通过电话沟通，地点改送到他们的家里。在“该送还得送”“能压缩尽量压缩”的原则下，今年甄凡春节前走访的单位也从2013年的60多家下降到10多家，只花了往年1/6的费用。 甄凡还说，“八项规定”之后，都以为跟部委沟通难了，其实不然。想联络的还可以联络，只不过地方领导进京拜访的减少了，如果有领导进京要与部委官员见面，甄凡会先打电话给对方，由对方决定在什么地方吃饭，“一定要确保安全”。当然，现在吃饭的标准明显降低了，陪同人员也大幅减少。
 钱从哪里来？
甄凡刚到北京时，曾与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原副司长熊必琳取得了联系，并一直保持较好的关系。熊必琳2010年退休后担任了中国食品工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但在2013年6月落马。 市领导对甄凡抱怨：“怎么培养了这么一个关系户。”甄凡觉得自己很委屈：“我怎么知道他会出事。他一出事，之前的钱就白花了。” 甄凡介绍，每年送礼的钱都是由一些项目相关的企业承担。有时企业拿不出那么多钱，政府就会采取“变相补贴”的方式销账。例如前年让一个企业承担了10万元，然后政府再给企业减免10万元税收，“总之不能看出政府花钱送礼”。 但日常的关系维护不能完全让企业出钱，驻京办得自己想办法挣钱。目前，甄凡的驻京办每年招商提成费用大约能收入50万元。但甄凡还是感到压力很大，“驻京办真是太花钱了”。领导家人来京旅游、办事的吃、住、行，也得驻京办解决。有领导的家人到北京看病，驻京办除了要帮助联系医生，还得支付医疗费。现在，领导到北京少了，但领导的家人到北京旅游、办事、看病的并没减少。 “八项规定”出台之后，之前每年政府还会给甄凡的驻京办10多万元的“生活费”，但2013年开始，“生活费”全部取消了，所有的钱都要靠驻京办去挣了。 甄凡觉得内心不平衡，领导们缺乏“感恩的心”，总觉得驻京办的服务是无止境的。他说这也是众多驻京办主任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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