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拧开热水龙头就能在家洗澡。老北京人可没这福气。天儿一转凉,人们只能到公共浴池——“澡堂子”去清身洁体
泡澡与“脱筐儿”
满恒先
因为洗澡是人生必需,洗一次澡又确属不易,所以老北京人视洗澡为一种享受,称为“泡澡”。在热气蒸腾的澡堂子里,上演着老北京的人情世故、百态人生;泡在热池中的人们,脸上写满了惬意与知足。泡澡是老北京一大民俗,是一段渐行渐远的澡堂子文化。
澡堂子清末就有了。1910年,北京有了自来水,平民百姓泡澡堂子逐渐兴起。早年的澡堂子条件非常差。在没有暖气的年代,顾客在火炕上更衣、休息,烟熏火燎、虱瘙横行可想而知。后来烧锅炉、换木床,卫生环境才有改观。但是因为建筑简陋又年久失修,常有罩棚坍塌、墙皮剥落而砸伤顾客的情况发生。后来,随着顾客需求和条件的改善,澡堂子逐渐分出等级。“清华池”那样的特等澡堂子、“鑫园”之类的甲等澡堂子,内设男女部。有“官盆”、“盆塘”、“池塘”之分,雅座居多,且理发、搓澡、修脚手艺精又可全活儿服务。而末等的澡堂子仅有池塘和散座,也不能提供全活儿服务。闹市口里有个“德华园”仅有客座60个,浴池面积才47平方米。三里河北桥湾的“三乐园”设在一条2米宽的小巷内,不用说消防救火,就是一辆三轮也进不去。这些小澡堂子多是民居院落改建而成。除日伪时期,因市面萧条,不少澡堂子关张以外,北京城里的澡堂子遍及大街小巷,仅新街口大街南北就有“华宾园”、“德丰园”、“德昇堂”等近10家。
澡堂子甭管条件好坏,都不忘抓两条:规矩和笑脸,用现代的名词就是管理和服务。那时的澡堂子无论大小,从司账(会计)、柜台、火夫到站堂伙计各司其职,各守规矩。顾客一进门,就有伙计喊堂让座。柜台一边唱收“(洗澡)两位,单理一位,搓澡一位……”既是唱给顾客听,也是在告知站堂伙计。他把牌(一半儿)交给顾客,又回身在背后的铺位分布板上挂好另一半儿牌——来了多少顾客,还有多少铺位一目了然。站堂伙计笑脸接过铺位牌,伺候顾客脱下衣服,把衬衣、外套有条不紊地挂在衣架上,然后用手中2米多长、顶端安着“u”形铜叉的挑竿儿 ,将衣架举到屋顶的铁架上。为顾客披上毛巾被,指引到浴池后,他会把顾客的内衣裤放到小柜里,鞋袜摆到床下的木格内。
一般澡堂子都备有“温池”和“热池”。常泡澡的人是不屑于泡温池的,他们坐在热池沿儿上稍泡双腿,就像鲶鱼样“刺溜”一下就将全身泡进水里。不到五分钟,已是满头大汗,他们有的闭目凝神,有的装腔作势大吼几声,尽情地享受全身的麻与酥.任热流浸润着五脏六腑。在水龙头喷出热水的吱吱声,搓澡师傅抖毛巾的啪啪声中,“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您听,《铡美案》开戏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除了大机关、大工厂有内部浴池以外,一般商店、工厂根据工作性质每人每月发二至四张澡票,作为一种福利,凭票到营业性浴池去洗澡。北京几百万人口,只有几百家澡堂子。所以,每到周末或节假日,尤其年终岁末,街面上的澡堂子就人满为患,常常是排一两个小时的队才能洗上澡。后来,许多澡堂子就购进一种南方挑稻谷用的箩筐,有不愿排队,洗完就走,不占用铺位的顾客,可直接把衣服脱在筐里去洗澡,称为“脱筐儿”(年轻人和小孩居多,常泡澡的人宁可排队,也不“脱筐儿”)。
1960年的年根儿到了,父亲带着我去“华宾园”洗澡。他说:“咱不‘脱筐’,过年了,洗个舒坦澡。”我们站在雪地里排了2个多小时队。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望着天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我想,甭管过年能不能吃上饺子,有没有新衣服穿,泡个热水澡,剃个新头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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