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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知青:贫下中农也有坏习惯坏毛病也需要受教育

时间:2007-01-21 01:27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1375次

 

 

                                北京知青:
 
        贫下中农也有坏习惯坏毛病也需要受教育
 
        谢建民从北京去山西插队时,并不曾想到他去的那个地方日后会有一样东西在全国大有名气,那就是威风锣鼓。霍县这地方,过去他从没听说,可是,那年上面一声号召,初中生谢建民便与同学们一起出发,来到了人生地不熟,说话也不那么好懂的山西霍县来了。   
        他们一行三十几个北京知青是在1969年冬天来到霍县白龙公社陈家庄大队的,分成两个组落在这个有400多人的大队的两个自然村里。   
        起先,村里作为欢迎知青的一种高姿态,特意宰了一只羊,蒸了馒头,炖了一大锅羊肉粉条,好好地招待了一番,但以后就得靠自己办伙食了。
        知青们下农村,过集体生活有好处,那就是热闹,有点共产主义的意味,但麻烦也不少,单是会做饭的,一日三顿就够呛。好在那时的学生还都有点自理能力,有的原在家里便是能弄吃的,于是,能者多劳,挺身而出,就把集体灶开办起来了。
        厨房是借大队的一孔闲窑洞,让社员给盘了灶,买了炊具,还有各种用物,水桶、水缸、锅与笼屉什么的。粮食是国家拨给的,由国家粮站供应,自己去城里找磨坊磨成面,再运回来。   
        最麻烦的是烧的,别看山西出煤,可他们陈家庄离最近的煤矿也有七八公里路,而且还是山路,只能自己去挑回来。有一次,谢建民他们一行20几个知青一同去白龙煤矿挑煤。管煤的看是知青,以为他们挑不了多少,也懒得称分量,讲好让他们随便装,每担算40公斤,结果知青们玩命地装,男生每人挑七八十公斤,女生也不下50公斤。等出了煤矿,他们再把煤分成两次挑回去,大占了一回便宜,心里特开心。
        他们吃饭有管理员记帐,每餐吃多少,一年下来,伙食费再按每人吃多少以工分摊派。炊事员也是知青们自己轮流当,女生为主,两人一天,后来一个女生也能做下饭来。
        伙食做得也不算太坏,有山西风味的窝头,北京式的窝头,有红薯,有粥,用多种配料,小米、黄豆、玉米豆、麦粒什么的,吃起来也还很有味的。白面却很少,每人每年供应几十公斤,吃面条也算是改善伙食了。
        但这里没有蔬菜,村里没水田,白菜也种不了,只能吃一点萝卜、土豆,还有咸菜酸菜什么的,有时这些也吃不上,就只有炒红薯丝。油就更缺,常年也分不到一两斤棉籽油。
        有一回还出了乱子,一个名叫王泽青的知青,从县城给大家买回来一大瓶点灯用的煤油,交灶时倒错了桶,全倒进食油桶里了,急得大伙儿怎么分也分不开。最后用火烧,把煤油烧完,剩下的那些棉籽油里还有难闻的煤油味,害得他们一连几个月一吃菜就倒胃口。
        集体灶有点穷过渡时大锅饭的特点,许多知青点办到后来就办不下去了,都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真要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哪有那么容易?何况他们刚下到山西时,那儿的政治局势还很混乱,两派武斗不止,与霍县相邻的洪洞县、灵石县武斗中死伤上百人。所以,他们知青的生活安排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问。
        下乡的头两年,不少知青便挺不下去了,有的只能自己做吃的,有的逃回北京去了,还有的女知青为了不受欺负,只好不情愿地委身于人,而一些男知青为了生活,不得不去做一些下道之事,偷鸡摸狗,或是偷粮食。与白龙公社相邻的冯村公社有个名叫王福仁的男知青,因为偷了l5公斤玉米,被看场院的狗发现,追得满山乱跑,一不小心就跌下山沟摔死了。
        知青们除了吃饭的难处,还有住房的难。村里很穷,没有多余的住处,无法安置几十个知青。刚进村时,大队把他们分到各个贫下中农家里去住,时间一长麻烦就来了,虽说宣传上说知青与贫下中农亲如一家人,可到底不是真的一家人,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还有生活习惯上的诸多不便,于是,就有了分手再建住房的必要。
        知青住房靠一部分建房款,知青们既然决心“扎根一辈子”,就不能马虎地在山坡乱打个洞住上,而要建几个以砖为主的好窑洞。可这活说易也易,说难,确实也十分难的。
        队里为知青选了一块山窝地,在那儿顺地势挖开,一下可嵌进11孔窑洞。挖土方、整地基等活都是知青自己干的,到砌碹顶时,队里派了有技术的农民来当大工,知青们只能充小工。前后几个月,才把窑洞建成了。最后的工序是往窑顶上盖土。照理,盖土是应从每孔窑的两边同时逐步往上埋土,这样压力才平衡。可是知青们不懂,先埋一边,再埋另一边,结果一孔窑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几个干活的知青被埋在土里,一个叫杨玉萍的女生当场被压断了腿。
        尽管付出了血和汗的代价,知青们的住处毕竟还是建成了。这以后,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菜窖,又建了猪圈,盖起了男女分开的厕所,还在每孔窑洞前种上一棵白杨树,这在那时都称为“扎根树”。
        谢建民与同学们在新建的住房外面,雄心勃勃地用红油漆写上八个大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然后,全部知青都搬进了新居,过起了新农民的新生活。
       新生活也有乐趣,谢建民他们养了一条狗与两头猪。那狗是大家的宠物,取名为“希姆”。狗通人性,聪明,活泼可爱,与知青们结下了不解之缘。白天“希姆”随知青们上山,人在干活,它在一边玩耍,夜晚就成了护院的卫士。有一次,这狗还立了一功。一只小猪没圈好,跑到山上去了,十几个知青围追堵截,可那小猪野心很大,直冲横撞,没法抓住它。小狗“希姆”狂吼一声,一口咬住小猪的耳朵,连扯带拽,把小猪拉下山来。
        狗很讲情义。几年后,知青们一个个地离开村子,返城的返城,分配的分配,最后只剩下一个名叫高秀兰的女知青,孤苦伶仃地留在知青院里,那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只有“希姆”了。后来,高秀兰也走了。临走那天,“希姆”发疯似地追赶着火车,嘶哑着声音叫个不停。后来谢建民与村里的知青们每每讲到此事,就禁不住流下眼泪。
        知青们刚下乡时,的确是抱着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心情去的。可是待他们在农村呆过一阵,看到教育他们的贫下中农身上还有许多需要受教育的坏习惯坏毛病,便对接受再教育一说产生了怀疑,认为教育至少应该是双向的。
        谢建民等人到村里住了一阵,到过年时贴春联,便老实不客气地在知青院的大门上贴了一幅对联,上联是“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下联却是“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
        这幅对联确系事出有因。
        就在这年冬天,谢建民等男知青得知本地有一个很不文明的“闹洞房”习俗。在结婚的头三天“不分大小”,男方要邀请自己的拜兄,也就是好友们在洞房里住夜,可以任他们对新娘胡闹一场,甚至一直闹到把新娘脱光衣裳,再强迫新娘与新郎做种种难堪的动作,这种胡闹可以造成逼死或逼疯新婚女子的可悲下场。这种习俗仍在此流行,让知青们大为惊讶。
        他们决心要好好地“教育”一下农民了。
        做为知青负责人的谢建民成了这一勇敢行动的组织策划者。他与几个男生商量了一个方案后,决定借支书儿子结婚为楔机,大张旗鼓地闹一回。大队书记儿子娶的媳妇是从外地用钱买来的,花了500元,还算是平价。
        要把此事做成,关键是弄清内情,做得巧妙。谢建民先派出一个名叫李春林的知青打入“内部”,借与支书儿子关系较好,拜了把兄的便利,混进了闹房的行列,是被邀入洞房的一员。于是,弄清了时间、地点,众知青做好了准备,这天晚上打算不睡觉,好好地干一场。到了晚上,知青们便潜伏到支书家的窗前。好在这儿都有听房的爱好,在窗下听房的人很多,知青们杂在其中也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去捣乱生事。
        就在屋里闹得起劲,只听到男人的一阵阵嬉笑与一个弱女子的惊叫声,似乎正到关键时刻,只听轰隆一声,拜兄们用来顶门的桌椅板凳全被从里面掀翻了。这是里面做内应的李春林看准了火候,趁机开的门。
        门打开后,知青们大喊着一拥而入,十几把电筒同时大亮,一个个盯住洞房里正在胡闹的拜兄们,一边大喊:“不准动!住手!”同时,几个女知青也冲上前去,把被脱得只剩下内衣的新娘披好衣裳,把她保护起来。那里面的拜兄们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就一个个成了俘虏。
        与此同时,洞房外的知青敲起了村里用于集合群众开会的铜锣,边敲边跑着喊着:“社员同志们,立刻到支书院集体开会罗!”三更半夜的,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都集中到支书院里了,一下子到了l00多号人。
        众人没想到召集开会的会是知青们。谢建民在高处一站,讲话前先朗诵了几段毛主席语录,然后说:“社员同志们,今天我们开这个特别会议,目的是宣布一件事:我们村里的‘闹洞房’纯属是糟踏妇女的四旧,非破不可!”
        然后谢建民便把“闹洞房”的危害处一一批判了一回,然后让那十几个被抓起来的拜兄作检讨。他们被知青们的毛主席语录与大批判吓住了,赶紧作了检讨。然后谢建民又要支书出面表态。
        那位支书是个乖巧人,虽说被知青们拉上台,有点尴尬,但还是很好地表了态,说:“这次北京娃在我家造反,造‘闹洞房’的反,我看应该造。作为大队支书我个人支持北京娃的革命行动。今后从我娃开始,以后咱村里谁家娶亲也不准再闹这档子事了。”
        知青们的革命行动赢得了胜利,他们一个个勇士般地回到住处,大大地庆贺一番。以为此类事以后再不会有了。哪知没过多久,村里的各种议论就出来了,说知青娃的胆子太大,造反造到贫下中农头上来了。还有人把状告到公社去了,有个公社领导表了态说:“知青到农村,是接受再教育的,今后不准再干涉当地群众的风俗习惯。”
        谢建民等知青发觉此后本村的人对知青都有意见了,见了面也爱理不理的。他们想此事不对,还得树正气。于是再把此事反映到了县上,后来又直寄市与省里,甚至一直到中央。过后,县里果然派人来作了调查,对知青们的行动作出肯定,而后又宣布在霍县禁止“闹洞房”,如有违犯,就让民兵抓起来,送去修水库工地。
        闹革命之事,北京知青是熟手,一抓就灵,可是干起活来却难说个个都是好手。山西农村与别地不一样之处,便是哪儿都有煤。那几年,谢建民拨知青对村里最大的功劳,便是弄成了一个煤井。
        原先陈家庄本地没有煤,有一回知青们想解决吃水难问题,在村口一口废井里挖水源,挖了几米深,竟挖出煤来了。村干部十分高兴,便要他们再接再厉,干脆挖起一个煤井,以解决村里人的烧火问题。
        可是挖煤井可不那么容易,要把本来已有三十几米的古井再往下挖几十米,可不是说挖就能挖成的,说不定煤井没挖成,还会伤了人。但是知青们却一个个勇气十足,纷纷报名,谢建民作为知青负责人,带头报了名,最后村里确定了八个打井队员,其中就有三个知青,谢建民便是其中一个。
        挖煤井不易,下井只能两人一组,谢建民与一个名叫杨小娃的社员一起下井。小娃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走过多年煤窑,井下经验丰富。他们下井时的装束很古怪,头戴柳条帽,帽上顶着电石灯,身穿棉衣,腰系安全带,脚穿高筒雨靴,手拿铁锤、钢钎与马勺。
        下井时,一只脚伸进井绳顶端的活套里,再用安全带把腰套在井绳上,一手拿工具,一手扶绳,大辘轳把他们一个个吊下井底。虽说夏季,但井下却阴凉漆黑。一米多宽的井底,黑水没膝,初次下井,谢建民便有点胆怯。
        在杨小娃的带领下,他们一起干起活来,用马勺把积水装入牛皮包,装满后朝上喊一声“着一一”上面的人就把牛皮包吊上去了。
        难的是打眼炸石。这可不比山上打炮眼,看得准,打得出力,在井底,光线暗,力用不上,只能一点一点地慢慢打,一个眼要打上一两个小时,打好后,井上把炸药、雷管吊下来,他们再用防水套小心翼翼地把炸药弄好,装牢,然后人再上井,在井上用电池引爆。等炸过以后,烟雾散去了,第二班人再下井去干活。这样一班六小时,昼夜不停地干。
        有一回却不得不停下。那是一场大雨过后,工程不得不停了三天,然后人们接着再下井去打。却不知下面的水深情况如何,就需有人下去。谢建民自告奋勇,说自己会游泳,下去没问题,就下去了。
        当他下到井底,用一根竹竿探了探井水,却一竿子探不到底。他慌了神,连喊着“上!”上面的人却听成了“放”,辘轳松了一圈,谢建民便沉下了水里,连窑灯也灭了。他在水里扑腾了半天,上面才知情况不妙,把他拽上来,他在水里已经吃了好几口水了。原来,他那打井的装束,在井下根本没法施展他的“游技”,出来后成了一只哆哆嗦嗦的“落汤鸡”,让众人一阵好笑。
        井下淹了水,挖不成井了。于是由知青们想出办法,请了县水利局的技术人员来作指导。他们提议用抽水泵排水。在知青们的坚持下,用了知青建房款,再加上从县里贷了一笔款,买了抽水机,安装起来后,很快就把井下的水给排干了。
        当井水顺着水管哗哗地流出来时,村里人如过节一般地高兴。老人与孩子们都在抽水机旁看热闹,年轻人指指点点,十分得意的样子。这一机械化的行动,让山里农民真正看到了现代化。
        后来,挖井的活就好办多了。水一抽干,挖井便很快继续下去。没多久,两米厚的煤层挖着了,于是就在井下横挖巷道,斜掘风井,再修水池。这些都由知青与村里一些强壮劳动力干成了。
        当年,陈家庄人便烧上了自己村出产的好煤。一大块一大块乌黑的烟煤源源不断地挖出来,运上地面,堆积如山,自己村里烧不光,就往外卖。有了钱,就修路,然后再架电线,把电引进村里。
        如今的陈家庄已经成了出产好烟煤的地方,村里修了直通火车站的汽车路,队上人买下了黄河牌或解放牌的大卡车,有了专业运输户,还有烧砖专业户,建筑专业户……
        当年的知青们早就走了,但过了十几年后,当谢建民等人重回陈家庄时,提起当年建煤矿的艰难过程,村民便总会说一句,“当年开这窑时,北京的知青确实出了大力了!”
        谢建民等十几年后再回陈家庄时,特地去看过他们当年的知青院。那里没人住,院里杂草丛生,有的窑洞成了堆放杂物的仓库。他极力想找到一点当年知青的旧貌,见到的只有一棵白杨树,也就是他们当年栽下的“扎根树”。十几棵树只剩下一棵了,当年栽下时只有小指头粗的白杨树,已长得数丈高,合掌粗了,它就像一尊丰碑,向人们诉说着当年知青院的酸甜苦辣的故事。
 
 
                      姜成武 节选自丁晓禾著《尘劫---知青畅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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