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宣布1953年签订的《朝鲜停战协定》“完全无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制裁朝鲜的决议、韩美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朝鲜发布特别声明宣布朝韩关系进入战时状态……整个3月，朝鲜半岛局势日趋紧张。 日前，记者以普通游客身份进入朝鲜。虽然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但朝鲜国内却如同风暴中心，人们的生活仍然平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农村已经开始春耕，首都平壤的十字路口偶尔还会有堵车的状况出现。一些市民开始粉刷住宅外墙，迎接4月15日“太阳节”（金日成诞辰）。 只有在板门店，记者才体会到了特殊时期的紧张气氛。随着朝鲜切断了双方的热线电话，位于军事分界线上的停战委员会会议厅也已经停止向游客开放。
边境风云
随着热线中断，军事分界线上的停战委员会会议厅参观活动也被取消，该房间已经不能进入。 从朝鲜首都平壤到“最前线”板门店，乘车需要2个半小时，途中要经过四道检查站。 在板门店非军事区入口之前，全体人员下车，在一旁的屋子里，人民军军官对照地图讲解了板门店的概况，并提醒大家，如今是紧张时期，人民军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大家一定要听从指挥，只能在指定区域参观拍照。 在一名军官和两名军人的陪同下，大家乘车正式进入非军事区。 非军事区的核心位置便是设置在军事分界线上的“联合安全区”。根据停战协定的要求，军事分界线上建有7幢简易房，作为军事停战委员会会议厅和中立国监察委员会的工作场所。 处于中间位置的一间蓝色简易房便是军事停战委员会的会议厅，此前一直向朝韩双方的游客开放。屋内正中是一张谈判长桌，里面也是唯一能够跨越军事分界线的空间，不过，双方游客必须按照安排分别进入，不能混合出现。比如，朝鲜一方的游客进入时，房间里的出入口由朝鲜军人把守，等到参观结束，朝方所有人员退出，韩国方面的参观人员和守卫军人才能进入。 3月11日，韩美启动“关键决断”联合军演，朝鲜方面随即切断了板门店的朝韩热线电话，并宣布《朝鲜停战协定》“无效”。当天上午9时，韩国联络官给朝鲜方面拨打电话，朝鲜方面没有回应，这是朝方继2008年和2010年之后，第三次切断双方热线。 随着热线中断，军事分界线上的停战委员会会议厅参观活动也被取消，该房间已经不能进入。 登上朝鲜一方的主要建筑“统一阁”，四处远眺，没有看到朝韩双方军人对峙、警戒的场景，相反，出现在户外的人员极少，参观的游客也只有我们寥寥数人。非军事区内的对外餐厅“板门店馆”也在正常营业，餐厅外的排球场正进行着一场比赛。整个“联合安全区”十分安静，只是这种安静令人感觉更加紧张。 朝鲜现任领导人金正恩去年3月视察了板门店，并在统一阁上手持望远镜视察前线，人民军军官带着崇敬的语气向我们介绍说：“这里距离南朝鲜（韩国）一方只有90米，完全进入了有效射程……” 位于朝方非军事区内的“停战谈判会场”和“停战协定签字厅”仍然可以正常参观，两座建筑的大门上方，已经增加了2012年3月3日金正恩前来视察的红色标识。 人民军军官自豪地介绍，金正恩在停战协定签字现场曾说：“他们下一次签署的就不再是停战协定，而是投降书。”
首都气息
新建住宅区共有12栋楼，最高45层，最低18层，约3700多套住房，由国家分配，配套“商业建筑”包括餐厅、茶室、地下商业街，甚至还有手机店。 在朝鲜首都平壤，人们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电视新闻里的剑拔弩张还没有影响到人们基本的生活。此前有消息称，平壤的公交车已经罩上了伪装网，但是，记者在朝鲜的数日，只看到一些火车头挂了部分伪装网，平壤街头的车辆基本正常。 平壤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道路宽阔、干净整洁，大部分建筑的风格有些像上世纪90年代初的北京。但去年建成的仓田大街实现了风格上的跨时代，和周围的环境相比，这些高楼显得格外前卫。
 仓田大街位于平壤市中心万寿台地区，仅一年多即建成。新建住宅区共有12栋楼，最高45层，最低18层，约3700多套住房，由国家分配，配套“商业建筑”包括餐厅、茶室、地下商业街，甚至还有手机店。虽然规模有限，但在朴素的平壤确是一抹亮色，被常驻平壤的外国人惊喜地称为“迪拜”、“平壤CBD”。 正如仓田大街所显示出的，朝鲜的“商业”正在慢慢发展。当然，严格来说，这里的商业应该是“公有制商业”。在平壤街头，特别是靠近公交车站的位置，有不少外形接近中国报刊亭的“小卖部”，牌子上写着“清凉饮料”、“棉花糖”或者“食品店”，里面出售饮料、饼干等商品，也有不少“小卖部”专门出售鲜花，朝方导游解释说：“朝鲜人喜欢鲜花，另外，我们节日也很多。” 即使是“小卖部”，也属于集体所有，小卖部的牌子上，在“清凉饮料”等字样的下面，通常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商店”或者“××食堂”，后者便是这个“小卖部”的上级单位。
 另外，平壤各处也有各种“自由市场”，里面的摊位个人经营，但市场归国家管理，市场里有各种商品，其中很多来自中国，这也是朝鲜近年来的商业新现象。
“自由市场”
平壤马路上的汽车数量也在增多，以日本和中国产的汽车为主，也有不少奔驰、宝马，上下班时间甚至还会偶尔出现小规模的堵车。 据9年前曾在平壤留学的人士回忆道，当时还没有这么多公开的“自由市场”，规模也很小，里面卖一些蔬菜水果，价格是当地标准，“便宜到约等于不要钱”。一开始有留学生溜进去大肆购买，很快市场就禁止外国人进入，怕他们“扰乱了经济秩序”。 3年前赴朝的留学生发现，平壤已经有了允许外国人进入的“自由市场”，而本地人的市场里商品也丰富起来，价格当然也在提高。对一个月工资收入2000至6000朝币的普通朝鲜人来说，一些商品的价格算是“天价”。 按照目前的朝鲜官方汇率，人民币1元兑换朝币15元计算，普通朝鲜人的月收入约为130至400元人民币，“自由市场”里来自中国的商品还是太贵了，而且，市场中人民币是稀缺品，用朝币很难以官方汇率换到。一位生活在平壤的华侨介绍说，在民间，目前人民币和朝币的兑换汇率可以达到1比1000左右。 这些“自由市场”是朝鲜公有制基础上的“补充”。对于有支付能力的朝鲜人来说，生活质量得以提高，购物也变得便利。但对于只有工资收入的人来说，这些市场和生活还没有产生紧密联系。一位华侨介绍了最近市场上的物价：“一个鸡蛋900朝币，一斤菠菜2000朝币，一斤猪肉2万朝币……”按照民间的汇率计算，价格和中国接近。 不过，近年来朝鲜“先富起来”的高收入人群也在不断扩大。在主要接待外国客人的涉外饭店、餐厅，经常可以看到当地人消费。大街上不时可以看到有人在用手机通话、收发短信，而最便宜的手机，售价也要300美元。数据统计，目前朝鲜手机用户已经超过180万。 平壤马路上的汽车数量也在增多，以日本和中国产的汽车为主，也有不少奔驰、宝马，上下班时间甚至还会偶尔出现小规模的堵车。
一位中国留学生经常回忆起一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某天他在涉外超市购物，看到前面的朝鲜当地顾客买了很多东西，便随口说了一句：“买这么多，拿得了吗？”没想到，对方一边掏出一沓美元结账，一边用流利的中文回答：“拿得了，我开车来的。谢谢。”
街头时尚
女士们正在流行厚底鞋，高跟鞋也多了起来，男士们则在头发上下心思，两鬓很短、向后梳的发型近来受到欢迎。 在平壤街头，上下班时间，公交车站候车的人排起整齐长队，无人高声喧哗，也无人说笑。地铁站里也是如此。 在终点站复兴车站，我们乘上漫长的电梯，缓缓深入地下100多米的站台，望下去，电梯在昏暗的隧道里不见尽头。行进间，只听得到广播的声音，声音从安装在上下两部扶梯之间的小喇叭里传来，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 站台上，乘客来来往往，却同样安静。有的人站在报栏前阅读当天的《劳动新闻》，头版是金正恩视察部队的照片和消息。地铁车厢里悬挂着金日成和金正日两位领袖的画像，灯光同样昏暗，乘客同样安静。到站后，人们用力拉开车门，依次下车。 如果没有时间上的前后对比，朝鲜人的生活似乎一成不变，但情况并非如此。对比数年前平壤街头的照片可以明显看到人们的变化，虽然服装颜色仍然以蓝黑为主色调，但实际上已经丰富了很多。女士们更是开始“挑战”各种鲜艳的颜色，对新的服装款式也很敏感。
 如果观察得足够仔细，还可以发现当地人对时尚的谨慎追求，女士们正在流行厚底鞋，高跟鞋也多了起来，男士们则在头发上下心思，两鬓很短、向后梳的发型近来受到欢迎。这是新领导人金正恩的标志性发型。 孩子们就没有那么多拘束。他们的穿着最为鲜艳、活泼，脸上的神情也最轻松。从几个月前开始，旱冰鞋成为他们的最爱，大街上经常能看到兴致勃勃的轮滑少年。在平壤的中心、面积7.5万平方米的金日成广场，靠近江边的一侧几乎成了孩子们的旱冰场。数以百计的孩子背着书包，在广场上飞驰，看到有镜头对准他们，便羞涩地跑开。
 金日成广场
 朝鲜 平壤 万寿台群雕 夜景 资源问题
餐厅周边还是漆黑一片，旁边的理发店竟然还在营业，理发师们戴着头灯，在微弱的灯光下坚持给客人修剪着头发。 前往朝鲜的外国游客通常会被带去参观万寿台领袖铜像、主体思想塔、凯旋门等宏伟建筑，朝方导游也喜欢向外国游客介绍他们的免费住房、免费医疗和12年制义务教育政策。不过，他们也会说：“我们国家目前还不富裕……” 记者曾向朝方导游咨询朝鲜目前实行的粮食配给制度，他在简单回答之后，沉吟片刻，提醒我：“配给制也有配给制的好处，可以避免浪费。” 但是，对于供电不足的问题，朝方导游没有回避。因为缺电，停电很频繁，平壤晚上经常要分区停电，每次时间将近2个小时。我们在一家涉外餐厅吃晚饭时便遇上了。在黑暗中吃了几分钟后，餐厅使用发电机恢复了供电。晚餐结束后，餐厅周边还是漆黑一片。在这种情况下，旁边的理发店竟然还在营业，理发师们戴着头灯，在微弱的灯光下坚持给客人修剪着头发。 能源短缺也反映在冬季供暖问题上。在平壤最高档的羊角岛酒店，空调制暖的最高温度是25℃，但即使调到最高温，实际能达到的温度也很有限，晚上睡觉还是要盖得很严实。据久居平壤的华侨介绍，在一些普通平壤人的家里，虽有地暖，但供暖也难以保障，要想一些自采暖的办法。 平壤是朝鲜最好的城市，是朝鲜人向往的地方，外地的人要前往平壤需要持有通行证。但在这里，也可见一些有轨电车已经十分破旧，有些道路没有路灯，到了晚上，有时候出行要携带手电筒。如果从高处看下去，平壤夜景显得暗淡单薄。
 改革步伐
从今年1月开始，外国人进入朝鲜被允许携带手机，相机也不再加以规格限制。 朝鲜实行一切以军事为先的“先军政治”，全国人口约2400万，军队数量居世界第四，约有110万，军人与总人口的比例世界第一。 在朝鲜各处，随时可见军人。虽然朝鲜规定外国游客禁止拍摄军人和军事设施，但在平壤街头，随意拍一张街景，都可能有军人被囊括其中。而在板门店附近，农田里耕作的都是人民军战士。
 近年来，朝鲜在奉行先军政治的同时，也陆续开展经济改革。去年朝鲜在平壤举行了国际商品展览会，首次展示了自2010年7月到2011年年底朝鲜合营投资委员会的活动记录。数据显示，在此期间，朝鲜合营投资委员会与15个国家的306家企业合作，引进资金达到14亿美元。 朝鲜去年还修改了《外国投资银行法》，明确了外国投资银行的分类、可设立地区、所有权、营业活动的独立性等内容，以及可以获得税收上的优惠。 刷卡消费也开始在平壤出现。银行卡由高丽银行发放，叫做“高丽电子结算卡”，主要提供外币结算服务，目前属于新生事物，使用者寥寥。一些涉外商店安装了刷卡机，并张贴着使用说明，提醒使用者要熟记密码。 农业是朝鲜经济改革的核心。据一位在朝鲜开展贸易活动多年的人士介绍，朝鲜的农村一直采取集体农场制，近年来试点改革，将每个生产小组的人数减少，类似扩大版的集体制下“包产到户”，以提高农业生产效率。目前正在以试点为基础进行更大规模的推广。
 该人士介绍，朝鲜的改革与中国当年的改革开放不同，一切仍在公有制的基础上进行，近年来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改革刚刚开始，普通百姓还没能从中明显获益。 对进入朝鲜的外国人来说，能够切身感受到朝鲜谨慎“开放”的步伐。从今年1月开始，外国人进入朝鲜被允许携带手机，相机也不再加以规格限制——此前手机禁止带入朝鲜，必须寄存海关；而200毫米以上的相机镜头也被禁止入境。 不久前，常驻朝鲜的外国人被允许申请开通手机3G服务，可以使用手机上网。 但另一方面，进出朝鲜的边境检查仍然严格：所有物品都要接受人工开包检查，杂志、书籍及其他印刷品会被仔细翻阅，相机里的内容也会被抽查。 这种一面寻求对外交往、一面严格把关的风格似乎略显矛盾，却是朝鲜现阶段的一个显著特点。前NBA球星罗德曼上月受邀访问朝鲜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罗德曼和哈林篮球队在朝鲜受到了热情接待，金正恩与他一同观看了比赛，并安排宴请，成为朝鲜家喻户晓的大事，但即使如此，驻朝鲜的外国记者没有被允许采访这场友谊比赛。 事实上，罗德曼的访问并没有缓解两国紧张的局势，也没有削弱朝鲜人的“反美意志”，电视新闻里仍然充满对美国的抗议和指责。朝方导游解释道：“这并不矛盾，我们反对的是美国政府，对友好的美国人民是欢迎的。”
 战争阴影
丹东一家从事朝鲜旅游的旅行社工作人员告诉记者，3月份他一度有20多名赴朝客人，但随着局势不断紧张恶化，最后只剩下3个。 局势一步步升级，如今外界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会打仗吗？ 抵达朝鲜的第二天一早，朝方导游便表情严肃地向我们控诉美国航母已经抵达釜山。他说：“就我个人的看法，开战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外界对战争的担忧已经令朝鲜的旅游业受到影响。丹东一家从事朝鲜旅游的旅行社工作人员告诉记者，3月份他一度有20多名赴朝客人，但随着局势不断紧张恶化，最后只剩下3个。在记者咨询过的另外数家旅行社中，绝大多数也因为报名朝鲜游的人数不够而取消出团。 在丹东到平壤的国际列车出发前，丹东的导游向我们挥手告别。因为人数不足，考虑到成本问题，中方导游不能随团出发，“到了平壤会有朝方导游来接你们，放心，这趟车只有你们一个团，他们不会接错。” 虽然客流受到影响，但赴朝旅游的渠道仍然通畅，手续也十分简便，朝方也在鼓励旅行社多组织游客赴朝观光。 4月15日是朝鲜最重要的节日“太阳节”，在此期间会举行各种庆典活动，因此每年的4月也是外国游客进入朝鲜的高峰期。在平壤火车站，朝方导游在送别时说：“我们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文并摄／李然
 金日成广场  深入地下一百多米的地铁是平壤一景
 街边的“小卖部”透露出商业新气象
 在农村，春耕生产已经开始
 金日成广场上，欢乐的轮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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