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长受贿赃物是怎样拍卖的？
2007年初，新华社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安徽省原副省长王怀忠、阜阳市原市长肖作新等6名贪官的涉案赃物，将于近期拍卖。至于具体的拍卖时间，始终未见披露。前不久，记者偶然从一家拍卖公司网站上得知，这次贪宫赃物拍卖地点是安徽省会合肥。这一次的拍卖堪称“规模空前”，但为何行事如此低调，赃物有着怎样的“庐山真面目”，价值几许?
“别让有关部门知道你在采访”
“只能靠你们自己看和听，拍卖情况我们不方便介绍。”l月27日上午9时许，记者在合肥市安徽省图书馆一楼展厅见到了承办此次拍卖活动的国安拍卖公司法人代表蔡毅。即将被拍卖的贪官赃物正在这个展厅里展出，l00多平方米的展厅内，人头攒动。
蔡毅向记者表示，有关部门规定他们不得接受记者采访，所以他不能“网开一面”，让记者直接进入拍卖现场。“当然，如果你以买家身份进会场的话，我们也没有意见，条件是交5000元押金和50元入场费。”
记者问：“拍卖为何这般低调?”蔡毅说：“请不要为难我们了。”记者在当地听到一种传闻：2003年11月，安徽省有关方面曾经举办过一次肖作新的赃物拍卖，当时被拍卖的赃物有电器、名酒、珠宝，拍卖清单长达32页，最贵的是4块欧米茄手表，总价为6．45万元。当时，很多赃物的价格被炒得离谱，后来才知道，当时很多参与拍卖的人都给肖作新送过礼。
据知情人士透露，为了防止出现上一次拍卖时的尴尬情形，才有了“低调”之说。
这一说法并未得到有关部门的回应。
蔡毅告诉记者，1月27日展览才开始半个多小时，他已经推掉了3拨前来采访的记者。蔡毅对记者说：“你就在里面看看吧，别拍照。别让有关部门知道你在采访。”
“贪官都好个啥”
展厅不大，一共陈列了6柜子的黄金珠宝、首饰手表和工艺品，一柜子的摄影器材和手机，字画挂满了十几面墙壁，另外还有貂皮大衣、电脑、彩电和价值数万元的高档白酒。这是安徽省涉案人员最多的一次赃物拍卖，676件拍卖品均为王怀忠、肖作新等多名贪官不择手段聚敛而来。其中字画的数量最多，有270件，未装裱的为89件。记者在现场看到，很多字画上都落有“作新雅正”、“作新典藏”等题款。知情人士称，这个“硕士”市长喜欢玩字画，因此很多有求于他的人都以字画来做行贿品。“铁肩担正义，扭转旧世界。”一个白发老人边念边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些贪宫都好个啥。”在现场，写有“廉泉”、“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等内容的书法作品比比皆是，颇具讽刺意味。
一些已经报名参拍的买家则表示，这些字画中赝品居多。“从起拍价就可以看出，卖家的信心不足。”一个中年买家对记者说，“2003年的肖作新赃物拍卖会上，我买了好多东西，回去一鉴定，竟然都是假的，有苦说不出啊。”
记者在拍卖清单中看到，王怀忠被拍卖的赃物中有近百幅绘画、书法作品，其中最名贵的是清朝画家包栋的人物画，起拍价仅为8干元，而一块大石砚也起价8干元。五星茅台、郎酒、五粮液以及X0等各种国内外名酒在展厅里也颇引人注目。
贪官护身符，几百元一个
1月29日上午9点，拍卖会在安徽省图书馆二楼的报告厅准点开始。能容纳近400人的大厅里坐满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参拍者，从竞牌的牌号上得知，已有110多人报名参加了拍卖会。与此同时，楼下的参拍报名还在继续，有的人索性把厚厚的钞票捏在手中，七八米长的报名队伍一直排到门外。
拍卖会刚开始，大家就争先恐后举牌竞价。最先拍卖的是玉器，一些志在必得者甚至没把举起的牌子放下过，几乎每分钟就有一件拍品成交，绝大多数起拍价格只有两三百元的玉器很快就被拍到上千元。56件玉器无一流拍，最低成交价为一对20元的玉手镯。不过，这是个断成两半的东西，当拍卖师落槌时，全场笑声不断。接下来的字画拍卖更为惊心动魄，拍卖会的首次高潮也出现在对现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张海的一幅作品的竞拍上，起拍价格为500元，很快就被抬到l万元，依然举牌人不断，一名坐在大厅中间的彪形大汉大叫一声：“2万!”没其他人再举牌了。而在对一幅起拍价3千元的《道人家住梅花村》山水画竞价中，坐在距记者不远处的一个戴鸭舌帽的青年轻松喊出2万元高价，让其他参拍者望尘莫及。原定l7时结束的拍卖会整整延长了两个半小时，据蔡毅介绍，拍品总数为676件，流标率大约在10％左右。粗略估算，现场签下的订单总价在百万元以上。
记者留意到，大多数流标的拍品是手表。l997年，时任阜阳市颍东区某局局长的刘某送给肖作新香港回归纪念金表一对，价值人民币1．0771万元，在这次拍卖会上无人问津。此外，在展览时引起轰动的标价6．45万元的劳力士手表，也惨遭流标。从江苏徐州赶来参拍的刘先生告诉记者：“手表本身的升值空间不大，而且现在假手表比假字画还多，谁敢去拍?”此前被高度关注的贪官护身符，被安排在最后开拍，成交价都在数百元左右。一个合肥本地的参拍者笑着说：“这些可能是我见过的最不灵的护身符。”
最担心流标的家用电器，最后竟然顺利拍出；一瓶6斤装的五粮液，原价2千元，最后以l．5万元成交；王怀忠曾经用过的一条旧的鳄鱼皮带，居然拍出了400元；价格最高的是打包拍卖的89幅字画，价格为4万元；而那几幅具有讽刺意义的“廉泉”、“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书法作品，也都以高于起拍价数倍的金额拍出。
“你们是不是从阜阳来的?”
之前在肖作新的赃物上一次拍卖会上，有两个神秘黑衣人不光哄抬价格，同时还非常高调地买走了很多赃物，他们是否会出现在此次拍卖会上呢?
“有人在恶意起哄。”拍卖会结束后，来自北京的李先生拿着手上的3张成交单不住地摇头。记者注意到，李先生的几次举牌都在拍卖会现场引发竞价热潮，最后他总是胀红了脸，直起身子跟竞争对手说：“能不能不要跟我争了!”眼看对手不放弃，他又缩回去，对着拍卖师喊：“不要等了，就给他们吧。”
令人奇怪的是，跟这个李先生唱对台戏的总是一个由4名彪形大汉组成的“竞拍团”，而李先生也不是他们惟一的“对手”，只要有人喊出高价，他们总会出来较一下劲，当对手面红耳赤时，这几个大汉则哈哈大笑。而这彪形大汉“竞拍团”就是以2万高价将张海书法收入囊中的买家。、
在打包拍卖那89幅字画的过程中，当价格升至3万元时，其中一个大汉急忙打开手机，问电话那头：“都3万了，怎么办?”最后，那批字画被一个并不为人关注的买家以4万元的价格买下。就在这4个彪形大汉不停地与别人竞价时，拍卖师突然对着麦克风高声质问：“你们是不是阜阳来的?”
一个随记者进入拍卖现场的同行一看到他们就连喊眼熟，记者在网上搜索资料时发现，这几个人在2003年肖作新赃物第一次拍卖的时候就颇为抢眼。
坐在记者身边的一个中年买家对记者说：“可能是肖作新的朋友，他们拍下后仍旧会送还给肖家。”一个身着青色夹克的买家则在边上冷笑一声：“这种话可不要乱说!”不过，以两万元买下《道人家住梅花村》的鸭舌帽青年似乎对那个彪形大汉“竞拍团”不屑一顾，这个鸭舌帽青年有两个同伴，一个是中年妇女，男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也戴着鸭舌帽。其实，他们从拍卖会一开始就被别人盯上了。
起初，拍卖师叫拍底价300元的一件手持莲花宝瓶的玉观音时，这个鸭舌帽青年在200元、500元、800元的叫价后，以4干元拿下。另一件玉器“大肚佛”起拍价仅l00元，这个小伙子张口报出1千元后，无人再举牌，小伙子大叫一声“爽”，引来哄堂大笑。
当他们与那4个彪形大汉为《道人家住梅花村》而飙价时，全场安静下来，只听到他们两拨人的报价声。最后，鸭舌帽青年报出两万的价格，一个彪形大汉只好双手抱拳，向鸭舌帽青年“致敬”，这也引来全场的掌声。
记者发现，这三个人可能是全场最悠闲的竞拍人。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自顾自地边吃边说，在不出手的时候，激烈的竞拍现场好像与他们无关一样。跟其他竞拍人不一样的是，这三人很少一百或者五十地加价，他们每次报价都凑一个千位的整数。于是，到拍卖会快结束时，几乎全场的买家都发现，只要这个竟拍团举牌竟拍的拍品，几乎都手到擒来。其中一个鸭舌帽青年告诉记者，他们来自浙江宁波，当天就要赶回去。事实上，贪官赃物拍卖会上历来赝品太多，所以今天没有人敢出特别高的价格，正好显得他们行事突出。
《周末》 文／周益 07-0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