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1月初，我驾车从匈牙利去前“南联盟”首都贝尔格莱德公干。办事之余，我挤时间去凭吊了当年“科索沃战争”期间被北约战机炸毁的我国驻南大使馆，并拜谒了铁托墓和“民族团结亭”等。匈牙利本来与前“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克罗地亚加盟共和国”是直接接壤的，可如今，“南联邦”早已解体，克罗地亚也成了独立国家。如此说来，我们从布达佩斯到贝尔格莱德还要穿过一个第三国------克罗地亚。
    “南联邦”成立于1945年，曾有6个加盟共和国和2个自治省。1991年，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黑、以及马其顿等纷纷脱离“南联邦”而宣布独立，至此，“南联邦”内仅剩下塞尔维亚和黑山二个加盟共和国。后来这二个国家联合组成了“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于是，原来的“南联邦”便不复存在了。“科索沃战争”之后不久，“南联盟”再次更改其国名为现在的“塞尔维亚和黑山共和国”。
    我查过资料，得知贝尔格莱德这个城市名字形成于公元九世纪，源于塞尔维亚语“白色的城堡”一词：“贝尔”是白色的意思，而“格莱德”为城堡之意。原来这一地区位于丘陵地带，附近山里出产建筑用的白色石头，因此，当时城里的建筑用料也都就近取材，城里的房子、城墙几乎一律用白色石头砌成。现在的贝尔格莱德市被萨瓦河一分为二，河的一边是老城区，另一边是新城区。
       

1、凭吊被炸毁的中国使馆
    被炸的中国大使馆在新区樱桃花大街3号。在我驻南使馆同志的带领下，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了这个地方。将汽车停在较远的地方后，大家步行前往。我看到，在使馆临街主楼前面的旗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仍在风中猎猎飘扬。在铁栅栏门旁的墙上挂着一块光亮如新的铜牌，牌子上用中、英两种文字刻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的馆名。铜牌下面有几只花圈并排而立，好像是国内来访的哪个代表团献的。一位守卫在门口的军警庄严地给我们敬礼，友好的示意放行。
    大使馆临街的这栋主楼是栋五层的办公楼，其外墙是用白色花岗岩板材装饰过的。从正面看，除了大多数窗户上的玻璃都破碎了以外，并看不出是被导弹袭击过的样子。但是，当我们转到主楼的另一面时，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也是一栋五层的楼房，是外交官们的宿舍楼，整座楼正面墙上帖的装饰石材板，除了顶层上还稀稀拉拉挂着几块外几乎全都脱落，露出了里面灰色水泥墙体。所有窗户也都不见了踪影，楼下地面上到处堆着破碎的砖头瓦砾和被毁坏的其他建筑材料。从左侧楼顶到三层的水泥外墙板上有一串显然是因强烈外力撞击造成的豁口。
    楼里的楼梯仍然完好，陪同的使馆同志允许我们进入楼内观看。大家怀着悲愤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这栋被北约战机炸毁的昔日中国外交官们的宿舍楼。好像是在三楼(记不清了)，我们找到了在那次轰炸中牺牲的“光明日报”长驻记者许杏虎夫妇当时住的那间宿舍。我看到房内一片狼藉，一面的墙壁有一半倒塌下来，头顶上的天花板裂开了一个直径约1米多的圆洞，使这间房与楼上的那间“通了天”。圆洞周边的楼板上杂乱地伸出几根折断的钢筋，使这个弹洞看起来活像一个要吃人的张牙舞爪的野兽的嘴！在我们脚下不远处也有个直径更大些的弹洞，很显然这颗导弹是从楼顶贯穿而下的。屋内地上堆满了碎砖头和被毁坏的家俱，几根炸断的电线从墙上垂下来，一张沙发床垫斜躺在屋子中央，床垫右侧的白墙壁上隐约能见到一团暗红色的血迹。想到许杏虎夫妇就牺牲在这间房里，他们刚刚结婚不久的年轻生命就在我们眼前这张床垫上结束，大家心里都非常不是滋味，于是不约而同地静默致哀！我们同来的一位使馆的同志还哭了起来。作为记者的邵云环和许杏虎夫妇本来是不该住在这里的，正是因为考虑到大使馆内本应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特意请他们搬进来住。没想到，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战机竟敢悍然对神圣不可侵犯的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我国驻外使馆肆无忌惮地进行轰炸，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从宿舍楼出来，我们再去大使官邸。大使官邸紧靠办公楼主楼，是栋很漂亮的别墅式小楼，这里是大使夫妇居住和接待较高级别客人的地方。就在那次空袭中，作为大使官邸的这座楼房同样没能幸免于难！也挨了一枚导弹。当时的驻南大使是潘占林，要说起潘大使来，我们还应算是老相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在驻乌克兰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工作时，他是驻乌克兰大使，如此论起来，他还是我的老上级呢。我这次来本希望能和潘大使见一面，在一起叙叙旧，可惜他回国述职仍未返任。
    据说在那次空袭中，潘大使夫妇也是“九死一生”！在被炸的那天晚上，潘大使夫人申雪菇女士不知何故地总觉得心神不宁，于是便坚持要潘大使与她搬到另一间房内睡觉。结果是当夜空袭时，果然有一枚导弹从他们原先居住的那间卧室附近穿过。这个传说是否属实我不敢确定，因为我一直没有机会与潘大使当面求证。但是我们的外交官们在那次突发事件中，为了维护祖国的尊严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大无畏的勇气，及团结一致面对危险和困难的精神却是有目共睹、令人敬佩的！
    这些这炸毁的大使馆馆舍是竣工于1993年的新建筑。美国人在为他们的强盗行径辩解谢，居然说是因为他们的飞行员拿错了地图，拿的是1992年版的旧地图。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据使馆同志介绍，在新的中国使馆建成后的几年中，曾有多名美国使馆的高级外交官到这里坐过客。
    使馆被炸后，大使馆只得搬到一个临时租用的饭店里，当时新的馆舍正在筹建之中。使馆的同志说，为了避开这个令人悲愤和伤心的地方，新的大使馆馆舍将不会在原址上重建，而要重觅新址。从这里出来，大家的心情仍久久不能平静，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的堂堂外交机构竟然被公然轰炸，这应该给我们留下怎样的思考呢？
       

2、民族团结亭和铁托墓
    在前往“民族团结亭”的路上恰巧要经过已被炸毁的“南联盟”的国家电视台发射塔，我看到的是倒塌的建筑废墟和躺在地上的，被严重扭曲的钢铁支架。
    所谓“民族团结亭”是象征南斯拉夫民族团结的一座纪念性建筑物，由灰白色的花岗岩石砖砌成，建在一个逐级收紧的四层石头基座上，呈没有门、窗的方型亭状，有石砌台阶直抵亭子入口处。亭内两侧靠墙各立着几尊身着不同民族服饰的石头雕塑像，象征着南斯拉夫各民族间的和睦相处和友谊。亭子位于一个很空旷的广场上，广场的地面均为石砖铺地。我们到时，广场上空无一人，显得非常冷清。
    南斯拉夫各民族之间的矛盾有很多是由来已久的，属于历史宿怨。这与他们曾多次被异族瓜分并分而治之的历史有一定关系。这些矛盾中既有不同宗教间的冲突，也有文化差异上的互相排斥，还有领土及经济利益这的纠纷。“二战”中，南各民族人民面对共同的敌人……德国法西斯，他们在以铁托为代表的共产党领导下，暂时捐弃前嫌，团结一致对敌。“南联邦”成立后，在铁托的领导下，实行了比较正确的有利于民族团结的政策，铁托曾经提出要“实现建立泛斯拉夫主义的理想”，号召各族人民要以“兄弟情谊和平等”的精神处理民族问题等等。因此，在铁托当政的几十年内，其国内各民族之间的关系还是平稳的。但是，铁托仅仅死后10年，各民族就“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了，铁托亲手建立的“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便落了个土崩瓦解、烟消云散的可悲结局！这座“民族团结亭”也成了一个极大的讽刺。
    铁托墓位于贝尔格莱德市城南的一座名为“德迪涅”的小山上，其无论从规模上，还是从“档次”上都远远不能与我们北京的“毛主席纪念堂”相比。介绍说，这座墓原先并不是专门为铁托修建的，而是由一座旧花房经过改造而成的。因为这座建有墓碑的房子是由旧花房改建的，所以它周围并没有砌到房顶的砖墙，有的地方仍保留着原先的落地式玻璃窗，而有的地方则什么都没有，干脆就是内外直接相通。房内有几根支撑房顶的方型柱子，柱子上的装饰物也仅仅是普通的“马赛克”而已。在房子中央有一块铺着红色大理石地面的区域，面积也就十几平米，一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安放在红色大理石区域的正中，碑上没有任何歌功颂德的碑文，仅仅镌刻着一些镏金大字：约西普.布罗兹.铁托；1892……1980。我特别注意到，在红色大理石区域以外的地面，铺的仍然是普通的地砖。
    铁托的遗体并没有像列宁、毛泽东、胡志明和金日成一样被刻意保存，而是按照当地习俗，将遗体放入棺木下葬于墓碑之下。铁托也算得上是世界级的伟人了吧？他是领导南各族人民共同抗击击法西斯侵略的领袖，是国际“不结盟运动”的创始人。是他首先敢于不围着斯大林的指挥捧转，而是独立自主地、创造性地走自己的路；是他根据本国的国情，以及自己对“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才能建成社会主义”的问题进行的认真思考，搞起了“劳动者自治式的社会主义经济模式”；是他顶着苏联的巨大压力和各“兄弟国家”的严厉指责，坚持走自己的路，也曾将“南联邦”的经济建设搞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著有成效，使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然而，铁托死后仅仅10年，“南联邦”在苏联解体和东欧巨变的狂涛冲击下，仍然没能逃出解体的厄运！
    “南联邦”解体后，有关铁托的功过是非的争论逐渐激烈起来，右派势力曾扬言要砸毁铁托墓，可也有不少人坚决反对。反对者中除了极少数“极左分子”外，大多数是早已厌倦了“政治说教”和“主义之争”的普通百姓，他们反对的理由只是因为“铁托时代是一段历史，是一个国家不可分割的历史，究竟是对？是错？还是留给子孙后代去评价吧！”
    当我们瞻仰铁托墓时，除了我们几人外，再无其他人，与那个“民族团结亭”一样显得冷冷清清的。据说，“南联邦”解体后，铁托的夫人被迫搬出原来的铁托官邸，住进了一所普通的民房，并遭到警察的严密监视，处在被软禁的状态。已经80多岁的她甚至有一段时间连退休金也领不到，居住的房内连暖气也没有，生活曾陷于困境，后来问题才得到部分解决。也算一代伟人的铁托就静静地躺在这个算不上华丽，甚至有些寒酸的墓碑下面。我想，他恐怕连做梦也想不到，他身后的世界会那么快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我在贝尔格菜德仅仅逗留了一天，公事之余，我抓紧时间去了上述三个地方。由于时间紧迫，我这次的贝尔格莱德之行恐怕连走马观花也算不上。但是，却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民族团结亭：

铁托墓内：

 驻南使馆门外：

 被炸馆舍前：

 牺牲的记者宿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