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的工程技术员老戴乃一介老大学生,文革前就读于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毕业时正赶上如火如荼的1969年,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了在大城市里发展的憧憬,顺理成章来到9团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连队的老职工们嘴里说欢迎,心中想的却是此人是否有真才实学应当考证一下。连里文化水儿最高的要数朱师傅,伪满国高毕业,所谓国高就是唬人的其实还是小学文化。苦思冥想之后拿出了一道题:问问老戴,什么是皮数杆?这叫神马题呀,也配考大学生?! 几个月后,我们知青都和老戴混熟了,甚至还给他起了外号。但他从不急也不恼,尴尬地搓着双手,陪着笑脸。 老戴比我们年龄长几岁,婚嫁问题自然提上日程。副连长老商头儿最热心,四下物色、张罗。终于打听到某连兽医的妹妹正待嫁闺中,即使模样稍差也无妨,见了再说。 有一天老戴去和女方见面,刚回宿舍,大家就围了上来:“见得怎么样?盘儿亮不亮?条儿顺不顺?”老戴无奈摇了摇头:脸稍微长了些,回答得体颇有学者风范,大家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只好一头躺倒在自己的铺盖卷儿上,把本来已准备好拿老戴开涮的俏皮话又咽了回去。对方这般条件,老戴自然是不能同意喽。没想到这个“不”字,却改写了老戴的后半世人生轨迹。 好在介绍人没有气馁,又从本连队找了一位女知青来和老戴见面。她是北京名校女一中的66届高中毕业生,论才气和老戴相当,又兼浓眉大眼,可谓有才有貌,不用说就是老戴喜欢的那种款型。老戴不免心花怒放,人生就是这样,昨天老戴还是大龄青年、困难户呐,今天摇身一变,成了北京才女心中的白马王子。经过几个月的接触,感觉尚好,他们商定春节回京完婚。 我们连队冬季没什么具体的工作,所以大部分知青都选择春节回家探亲。这样一来,我们就和老戴相逢在北京。我们十几个人决定,一起去老戴家闹洞房。女方家就位于现在的针织路一带。我们约定中午12点在老戴家附近聚齐,去早了惟恐惊扰了新人的美梦。不承想,我们一行人等12点多到达他家时,窗帘还高挂着呢,我们哪里敢高声喧哗。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两位新人姗姗出来,只是新娘子看到这么多知青弟弟在此候着,不免一朵红霞飞上脸颊…… 后来,老戴调到团部营房股,再后来,老戴调到宝泉岭管局基建处,我们也返城了,失去了联系。
20年以后。 1995年,我们9团出版了知青通信录,我从上面查到老戴爱人的工作单位,辗转找到了老戴。久别重逢,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得知在1992年,根据国家相关政策,他们一家五口人,其中3个儿子,一起回到北京。知青能养育3个儿子,已属少见,更何况3个儿子都是大学生,确实老戴有大福气。 现在,老戴已是年近7旬的老人。由于身患糖尿病,他的视力很差出行不易,逢到连队知青聚会,一般是派车去接。到会场后,老戴还能准确地说出每个知青的名字,回忆往事,其乐也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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