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9团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位于黑龙江和松花江的交汇之处。从团部向北约30里就可抵达黑龙江,向南约70里就是松花江。站在高岗处四下望去,天青野碧、平畴万顷、荒草涟涟。当年抗日名将李兆麟将军的脍炙人口的名句“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就写于9团28连一带的沼泽湿地,所以我们每每经过这里,一种景仰之情便会油然而生。 处在这种地理环境下,吃鱼应当说是相当容易。但让我终生难忘的也就那么两次。 1968年7月,我怀着忐忑的心而不是豪情来到绥滨农场(9团)。下车伊始,由于事先早有思想准备,所以当我面对一片黑压压的草房时,心里反倒很满足。没想到团部这么大,竟有这么多户居民,应该不是很寂寞。我们十几个北京中学生被分配到团直地区的基建连。虽然宿舍是土坯房茅草苫顶,但窗户明亮,屋里四白落地,还用刚出窑的红砖铺了地面,这简直就是精装修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旅途跋涉,疲惫已极的我们打开自己的行李,靠在旁边休息。就在这时,连队领导招呼我们到食堂去吃午饭。食堂也是一座低矮的草房,门很低,我必须要弯腰才能确保不撞头,屋里光线很暗,摆放着几张做工简陋的饭桌和长凳。但就在这里,我们尝到了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炖鱼。我们每个人分得一大碗,烧好的鱼块有豆腐般大小,象晶莹的白玉且富有弹性,周边漂浮着厚厚的鱼油,吃一口鱼肉满口生香。热心的老职工操着东北方言向我们介绍,这鱼叫“七里浮子”,重达300余斤,是当年赫哲族渔人进贡大清皇朝的贡品。当时,我们也就是半信半疑,然而经过几十年的风雨阅历,我们认定此言不虚。“七里浮子”学名鲟鱼,现在是国宝级珍品,纵然是江南美味河豚鱼,也只能和“七里浮子”打个平手。 第二次难忘的吃鱼经历是在松花江边的敖来“鱼晾子”,时间是1971年国庆期间。由于全团放假3天,打渔队的同学请我到此品尝美味。所谓“渔晾子”,就是位于江边的简易住房,用江边的草垡子切割成土坯的形状盖就。敖来“渔晾子”是我们9团的打渔队,站在江汊子边远眺松花江,雾蔼迷茫。江面不是很宽阔,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雄浑、汹涌,时近初冬,四野一片萧瑟。 “杀生鱼”的吃法在民间坊里久负盛名,据说是鄂伦春人的传统。其实做起来很简单。他们看准一条重约三五斤的江鲤鱼,用刀沿脊椎切成两大片,然后再顶刀切成粗丝,倒些醋精进去“杀”一下,再拌些辣椒丝、土豆丝、大头菜丝就可以上桌了。现在这些主料、配料全被装到一个脸盆里,足足大半盆,而我们却只有3个人,能够吃下这么多菜吗?我有些疑问。当我吃第一口鱼肉时,还真有些犯嘀咕,这生鱼能吃吗?也就十多分钟吧,风卷残云,脸盆见了底。意犹未尽,我还想再吃一盘。 吃饭间,老渔工不忘给我介绍松花江出产的名鱼——“三花五锣”。“五锣”名气小,也不好记,所以忘记了,而“三花”我至今还记得是“鳊花、鳌花、鲫花”。值得一书的是“鳌花”,在北京及南方被称之为鳜鱼。它是家庭餐桌的美味,松花江里产的鳜鱼由于水温低,生长缓慢,肉质更加细嫩,是南方养殖鱼无法比拟的。 在“鱼晾子”的几天里,我遍尝美味,大快朵颐。然而,祸兮福所伏,万万没想到在返回团部的路上,我遭遇了野狼的追踪,要是没有“鱼晾子”的“杀生鱼”垫底,我的勇气一定会大打折扣的。 究竟是松花江的美味“杀生鱼”令我难忘,还是北大荒穷凶的野狼追踪更让我心惊肉跳,其实难以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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