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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知青在平陆

时间:2007-01-09 12:48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2513次
 
         一个人,一个年代,一生铭记,四十年知青故事苦乐年华;
         一辈子,一种磨励,一言难尽,三代人命运演绎流金岁月。
 
                            北京知青在平陆     
                          
                                 记者  王密成
 
 
        2005年5月2日,山西省平陆县的街头,一阵狂风骤然间旋起了漫天的灰尘……
        车窗外,57岁的胆德顺欲言又止。一抹夕阳中,头发斑白的他挥动着残缺的左手,显出惨淡与凄美。正是这样的瞬间,让记者蓦然回首的视线顿时被一种莫名的激动而朦胧了。
        “砰!”车门关闭了。然而,胆德顺还怔怔地站在北大街的十字路口上,守望的目光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神。他看见了什么?是否再一次眺望到了那些并不遥远的昨天?!
 
★抵达平陆
        置身在山西省最南端平陆县的土地上,直至躺在了平陆县政府室内的地铺上,200多名北京来的知青虽然经历了千里迢迢的长途跋涉,但他们仍处在亢奋中,丝毫没有倦意。毕竟是一群17岁左右的青年,充满了朝气蓬勃,他们向往着“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大课堂,怎能不热血沸腾!
        至于怎样来到平陆县的,他们大多在当天的夜里记住了一个大概:同年级的200多名同学一起上了北京始发的专列,次日下午在运城站下车;经历了一个简短的欢迎暨欢送仪式后,由军代表一路陪送,分乘几辆敞蓬卡车在山路间颠簸了几个小时,天黑的时候才来到了久仰的平陆县,就着临时在县政府院里扯线吊灯的灯光,同学们或蹲或坐在院子里,草草地吃了晚饭;在办公用房里,已安顿好了地铺……有的人在日记里郑重地写下了这个难忘的日子——“1968年12月30日晚,抵达平陆县”。
        时间,就这样定格在了1968年12月30日。时代,就这样改变了这群青年学生的身份。历史,就这样记载了影响深远的“知青”一词。个人,就这样由“北京市民”改写成了“平陆县农民”。
        ——在这个难以入眠的冬夜里,在这些充满新奇的知青中,时年18岁的胆德顺也在其中。他听着窗外的风声,双眼望着黑洞洞的窗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恍若如梦、还是刚从梦中醒来,一幕幕曾经的事情反复的在脑海里翻腾着,既清晰,又模糊,还有说不明白的光荣感和使命感。其实,作为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的青年,除了“听毛主席的话,听从党的召唤”和“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思想外,几乎都是怀着一颗火热的心自愿来上山下乡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到平陆县来当知青,他与他的同学们都有着相同历史背景下的类似经历——1966年,胆德顺和同学们在北京西城区新街口中学初中毕业了。当时恰逢文化大革命开始,由于罢课闹革命,他们不能继续读高中了。根据学校革委会的指示,这些学生仍然每天到校,除了批判邓拓、吴晗、廖沫沙,就是参加游行、串联、贴大字报的各种政治运动。
        转眼到了1968年,在即将复课闹革命的时候,上山下乡运动也随即开始。当年10月,新街口中学曾事先派人到平陆县参观过,带了点儿核桃、苹果、枣之类的土特产回去,特意摆在桌子上让学生们观看;平陆县派来的代表也向学生们宣讲平陆县的特色和特产。学校还专门开大会做学生的思想动员工作,鼓励大家“本着自愿报名的原则”,到山西省平陆县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情系平陆
        平陆县本来名不见经传,如果不是一篇新闻报道的轰动效应,也许不会产生那么持久的影响。原来,为了配合一河之隔的河南省三门峡市建设三门峡大坝,平陆县境内修筑风陵渡至南沟的公路时,在1960年2月2日发生了民工集体食物中毒事件。为了紧急调运急救药品,山西省、河南省、北京市动员了方方面面的力量,直至动用空军的飞机空投药品,最终挽救了那些民工的生命。2月6日,《北京晚报》首先发布了这一新闻事件;2月28日,《中国青年报》记者正式以《为了61位阶级兄弟》为标题全面报道了该事件,在全国引起了强烈反响。此后,《为了61位阶级兄弟》作为报告文学的范文,载入中学语文的课本,因此,“平陆县”也就让学生们耳熟能详了。
        1968年11月,就在胆德顺他们1966届初中毕业生接受了思想动员工作、参观了平陆县的土特产展览后,面对继续读高中或者响应上山下乡号召的两种决择时,1968届的毕业生快毕业了,而1966届、1967届的许多毕业生却还没有安排,一下子使“三届毕业生怎么安排、往哪里安排”的压力骤增!当时中央就此作了个通知,其中提到了四个“面向”暨“面向农村、面向边缰、面向工矿、面向基层”,为广大知识青年指出了方向。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的按语转引了毛泽东的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已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之后,全国知青上山下乡掀起了新高潮,总人数达到了260万人。
        胆德顺那一届的初中毕业生有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有了向往的平陆县为下乡目的地,一颗红心早已做出了坚决的决择!似乎是一夜之间的决定,全年级的200多名学生全部自愿报了名。然而,胆德顺的报名并不顺利,原因是他母亲不同意他离开北京。眼瞅着做不通母亲的思想工作,他便偷拿了户口本,自己去把他的北京市户口注销了,非要去平陆县作插队落户不可。无奈,母亲只好含泪同意了。在当时,北京市政府专门有一项补助政策,凡是参加上山下乡的知青,每人均有经费的保障,也就是每人配发1丈5尺的布票和15元钱,用来支持知青做被褥。在临出发的头天晚上,“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情景,放置在全国260万名知青上山下乡的背景中,该演绎出多少种版本的眼泪与欢笑相交织的故事呢?
        北京那一年的冬天特冷。那一夜,北风夹带着雪花发出低音的呼啸,直至第二天清早才停止。
        踏上革命征途的时刻到了。无数的红旗在飘扬,无数的锣鼓在敲响,在震耳欲聋的高音喇叭播放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和千万人共同高呼的革命口号声中,胆德顺他们背着行李,挎着书包,浩浩荡荡地登上了西行的火车……
        ——就这样在亢奋中断断续续地回味着、串联着曾经的片片断断,躺在地铺上的青年们终于困盹了,连日的亢奋渐渐地转化成了鼾声和梦呓。
 
★插队柳沟
        1968年最后的一个夜晚与1969年的第一天,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晨曦里交汇了。
        一阵哨声响过,200多名北京知青纷纷醒来。他们排队站在平陆县政府的院里,听候点名、分队和所去插队公社的分配决定。站在队列里的胆德顺,望着远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听到了一个使他自豪的声音:“胆德顺为学生队长,同倪新生、尹铁山……28人到杜马公社柳沟大队的潭里小队插队。”
        随后,这些知青分别乘上了几辆敞逢卡车,分赴各自不同的公社和生产队。车辆行驶在崎岖的盘山道上,杜马公社派来的人指着这条砂石公路说:“就是修建这条公路时,发生了那起民工食物中毒事件,之后就有了那篇脍灸人口的《为了61位阶级兄弟》的新闻报道。”听到这里,这些知青顿时激动起来——原来是沿着一条“新闻”的路在行驶呀!而对于“平陆不平沟三千”的疑惑,也被千沟万壑的景象所深深地吸引和转化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汽车终于来到了杜马公社柳沟大队潭里小队。远远地,锣鼓的声音已从村口飘来,还伴随着鞭炮的声响,这是全队的社员在用这种传统的方式欢迎北京来的知青。因为他们早已耳闻:这些知青是从北京来的,是毛主席派来的大学生。所以,当汽车刚一停稳,一幕幕感人的情景就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上映着:社员们抢过知青的行李、提包背在身上;生产队长引领着知青们向驻所走去时,孩童们在前前后后奔跑着,眼里透露着喜悦;拄拐棍的老汉和小脚的老太婆也不甘落后,在人群后面追赶着,想多看几眼“毛主席派来的知青”……看着纯朴的乡亲,听着陌生的语音,嗅着扑面而来的饮烟、牛圈、猪舍的混合气息,还有偶尔的羊叫和狗吠声,北京的知青们被熏染着、陶醉着,内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新奇和喜悦。尤其是平生中第一次受到如此规格的礼遇,这些年轻人竟然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直到14位女知青、14位男知青被分别安顿在四孔窑洞里,把行李放置在铺了厚厚一层麦秸的地铺上时,还没有缓过神儿来。
        主窑洞门外的进口处,生产队已把灶火垒好了。白面和玉米面混掺蒸好的大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大锅里白菜、萝卜和豆腐的炖菜也冒着香喷喷的热气,让知青们信感温馨和温暖。“吃,吃饭!”生产队长热情地招呼着。这些知青们每人一粗瓷大碗的菜、一个大馒头,吃得非常香甜。社员们却久久不愿离去,站在不远处围观着这些知青,既看他们怎样吃饭,又悄声地品头论足。知青们并不知道,像这样的伙食是大队精心安排的,在当时的岁月里有这样的伙食是非常难得的。
        饭后,知青们各自整理地铺的时候,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其中有12位女知青不敢入住分配给她们的窑洞,原因是窑顶上有一条裂缝,怕塌。生产队长和妇女队长赶紧过来讲解:“这四孔窑是掏建于光绪年间的老窑了,住着干爽,是生产队特意腾出来给知青住的,冬暖夏凉。那裂缝早些年就有了,绝对不会塌的……”尽管山西平陆的口音听不太懂,但真心真意就是最动听的语言,几番劝说下来,打消了女知青们的顾虑。
        作为知青队长的胆德顺,18岁就已显得成熟和干练,帮助别人料理好住处后,带着责任和使命开始到社员家里走访,“了解贫下中农的生产、生活情况”,调查全队有多少户、多少人等基本情况。
        当晚,仍由生产队里推荐出来的贫下中农代表为知青做饭。米汤和馒头是主食,炖菜却没有了。冬天的夜晚来得早,而潭里村的这个夜晚却是有史以来来得更早、更漫长的一个夜晚了——煤油灯下,妇女们围绕在女知青的周围,啧啧称奇着“北京的女娃脸皮嫩”、“说话的声音像唱歌”……男知青的窑洞里就更热闹了,一群汉子们追问着几乎无法回答的问题:“北京有多大?”“天安门有多高?”“到了北京就能见到毛主席了吗?”语言有时听不懂,难免会答非所问,使四孔窑洞里不时地传出欢快的笑声。
        知青们就这样被光荣与幸福包围着,度过了这个美好的时光。从这一天算起——1969年1月1日,他们正式成为插队的知青社员了!
 
★接受教育
        当社员们终于散去的时候,窑洞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次日上午,他们醒来时还以为天没有亮,躺在黑洞洞的窑里不知是何时,直到有人推开窑门,光线直射进窑洞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后,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站在窑外的空地上,他们看清了村貌:村子中间是一条大沟,沟的两旁是社员住家的窑洞;远山近岭都是黄褐色的苍凉……看到这里,原有的憧憬难免有些失落。惟一不变的是乡亲们的热情不减,依旧三三两两地来知青点串门、聊天,减轻了他们想家的许多苦闷。
        三天后,知青们等来了平生第一次以社员身份出工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吃过早饭的知青们在窑洞前向毛主席“早请示”,即背诵毛主席语录:“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然后,在生产队长和知青队长的带领下,一人高擎红旗,一人高举毛泽东像,28名知青手持肩扛着锹和镐列队出发了,投入到了修大寨田的“战天斗地”中。傍晚,仍然擎旗举像回到知青点,再在毛主席像前举行“晚汇报”仪式——背诵“老三篇”。在这个第一天里,他们每人挣得10个工分,学会了使用锹和镐,还为手掌磨起了血泡而倍感高兴。
        在“接受再教育”的过程中,挑担送粪是最考验知青的苦累活。这些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没有挑担的经历,初次往地里送粪的时候,大多掌握不了扁担的平衡,要么前倾得厉害,双手得撑抬着扁担,走起路来左摇右摆;要么是扁担偏后了,显得前轻后重,靠双手在前面摁着扁担前行,在上披的时候进三步、退两步。但是,几天下来,这些知青还是掌握了技巧,在肩膀肿了消、消了肿之后,也能像当地农民那样健步如飞了。
        由于胆德顺对知青的思想工作抓得紧,知青们的积极性一直高涨,他们所在的知青点一直受到柳沟大队和杜马公社的表扬,被树立为先进知青点。虽然生活上艰苦、农活上劳累,但他们通过体验明白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真谛:学习贫下中农的农活技术重要,而学习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更重要,直至今天、乃至未来!
       在没有报纸杂志、没有电灯、没有日历的闭塞环境里,知青们渐渐适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时光变得单调而快乐。转眼间,1969年的春节如约而至了。
        春节期间,公社领导和大队书记、大队长等人组织慰问了知青们,给他们送来了麻花、油糕、柿饼等慰问品。受到鼓舞的知青们暂时忘却了对北京和亲人的思念,在知青点里张灯结彩,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还和当地社员们共同搞了一个联欢会,由知青唱歌跳舞,村民演唱地方戏曲。
        “一年之计在于春。”1969年的春季,胆德顺同生产队长研究后,创新了一项互帮互学措施,即:“一帮一,一对红”,由一个农民社员带一个知青社员一起劳动,同时传播农活技术;而知青则在学习技术之余,帮助农民学习文化知识。不久,像一手扶犁、一牛挥鞭吆牛的技术活,已不在知青的话下,更何况耙地、整垅、锄草、挥镰收割的活儿呢?因此,胆德顺他们这一拨北京知青的思想素质、劳动能力和政治觉悟,成为当时其他北京知青点和天津知青点学习的榜样,他们“一帮一,一对红”的经验也在平陆县逐步推广开来。胆德顺在这一年加入了共青团。
 
★艰苦岁月
       当他们在睡了半年的地铺以后,上级下拨的知青安家费到位了。利用这难得的款项,知青们睡上了木板床、添置了新农具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生产必需品。但是,仅凭借毅力和热忱是不够的,半年多的地铺环境,让许多女知青患上了不同程度的妇科疾病,男知青中有的患上关节炎或坐骨神经痛。而这些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毫无怨言,把青春和汗水全部献给了平陆的这片热土。
        由于队里指派做饭的社员要抽知青的工分,所以知青们决定自己来解决做饭问题。他们选派出一名女知青做饭,一名男知青挑水,并兼职种一小片菜地、养一只小猪。缺油少盐是正常的,按每人每月30斤口粮计算,男女混在一起吃饭有好处,女的饭量小,男的可以多吃一点。就是这样凑合下来,一年到头也就是有个温饱,几乎见不到油水,年底结算时10个工分仅划3毛钱,仅够领取口粮的。那只小猪因没有余粮喂养,到年底时也还只是个大一点的小猪,杀了,一顿吃完,也算是一年间吃过一回肉。实在没菜吃的时候,大葱蘸盐、蒜瓣蘸盐的事是极其平常的。
        令人感慨的是那些女知青,除了衣着同村姑稍有所区别外,其余的都一样了,平日也舍不得抹个雪花膏之类的化妆品,仅有的零花钱都用来买邮票同家里倾诉衷肠了。男知青的幸福是偶尔结伴去趟平陆县城,徒步往返70里地,看看国营食堂里翻着油花的羊肉汤饱饱眼福,在惟一的一家照相馆前逛一逛。所以,他们许多人都没有当时的“老照片”。
        也有知青受伤的事例。譬如,知青倪新生在沟边割草时,踩在草上被滑跌到了沟底,致使肩胛骨骨折。在知青点伙食太差的情况下,被安置在村民家里调养了几天,仍不见好转,后来回北京治伤。知青尹铁山高度近视,在一次晚间开会后,从羊肠小道返回知青点时摔到沟底,头上摔开个大三角口子。若不是村民发现并及时大喊“‘瞎子’跌沟里了”使他得以获救,很有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
        1970年春节前,所有的知青都不再想过“革命化的春节”了。有的让家里寄钱,有的相互借钱,反正是非要回北京过年不可!胆德顺的家里兄弟5人和1个妹妹,排行老二的他深知家中的困难,哪里忍心向家里要钱呢?幸亏来时带的钱一点儿没花,这才有钱“打车票回北京”,临走时还买了点儿核桃、木耳等土特产。众知青回到北京后,大多都保持着革命的乐观主义,基本不向家人讲解所受的苦累,把酸楚压在了心底。然而,春节过后,他们几乎没有按时返回平陆的,有的一待就是三个月,直至麦收前人员才全部归队。
       客观地讲,自从回北京再回到平陆,所有知青的干劲都不如从前那样充足了。悄悄地托关系、找后门、开假证明的事明显增多,找借口请假回北京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的请假走了再也没回到平陆。
 
★扎根平陆
        1970年的夏收秋种季节,正值大搞土地深翻运动,胆德顺被抽调到了杜马公社。因为他在当时是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的知青队长,被平陆县活塞环厂厂长贾铁昌赏识,点名要招他的工。然而,柳沟大队不放人,怕他走了之后那20多名知青没人管理。
        1971年3月,胆德顺还是被平陆县活塞环厂招走了,做了一名合同工。当时每月工资是33元,向生产队每月上缴3元钱。半年后,他的户口迁到了县里,由农村户口转变成了平陆县的城镇户口,也从此告别了农村。
        1973年,胆德顺由合同工转正为正式工,每月工资由33元逐渐涨到34元、36元……他曾回过知青点,但点里已没几个人了。
        因为有过知青的磨砺,胆德顺工作认真,刻苦钻研技术,刚进厂两个月就能独立操作刨床,两年后的1973年已参与自制龙门刨了,成为厂里的技术骨干。
        1975年,胆德顺因工受伤,左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第一关节被刨掉。同年,他与该厂女工结婚。1977年有了长女;1979年有了儿子。在此期间,他试图寻找回北京的门路,但又无路可走。
        1978年,历经几次大的回城高潮后,绝大部分北京知青和天津知青返回原籍。而那些在当地安置了工作且结婚生子的人,则因为没有政策的支持,从此“搁浅”在了下乡的所在地。  
        1988年初,像胆德顺这样留滞在平陆的北京知青和天津知青,忽然得到了一个通知:可以返回原籍,但只能解决一个人的户口。他义无反顾地让女儿占用名额回北京去了,落户在了原籍北京市西城区德外小市口。人们大概不会忘记,电视剧《孽债》就真实的反映了在西双版纳下乡的上海知青,在大回城的特殊时期,因无法带妻携子返回原籍,从而选择了离婚、遗弃子女的道路,欠下了无比凄凉的“孽债”。
        1991年,胆德顺通过考试成为了刨工技师。原本打算在平陆待一辈子的胆德顺,虽然时常感受到思念女儿、渴望团圆和回归故里的痛苦,但相对平静的生活还是让他安心地工作着。
        2000年,突如其来的下岗打破了生活的平静——夫妻二人在企业改制时双双下岗,恰巧又是他儿子复读后考上山西大学的关键时期,使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此时,他下岗后的工资是170元,扣除30元的养老保险金,实际到手140元;妻子的工资是160元,实际到手130元。夫妻二人一个月270元的总收入,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再如何供养上大学的儿子呢?一夜之间,他的头发花白了。
        为了供养儿子上大学,为了自我生存,胆德顺给私人小厂搞过机械加工,卖过馒头、包子、手工面条,在幼儿园前摆过小摊……
        2000年以后,胆德顺无数次地恳求和申请县里、运城市的相关领导,终于在2002年拿到了每月90元的低保金。
        2003年12月,胆德顺的工伤问题没有得到落实,但总算盼来了按病退解决的退休金,从此每月能拿到415元的退休金。他感伤得哭了,妻子也哭了。
        2004年,胆德顺得到过县工会的一次救济,给了一袋面粉、一壶食油。
        2005年,他给人看大门,每月收入200元。
        2006年后,他的低保被取消……
        ——扪心自问:谁不想叶落归根?谁不想亲人团聚?如今,他的女儿在北京,儿子在太原,他老俩口在平陆,一家人天各一方。
        置身在贫困的平陆县,退休金只有四百来元,如果回到北京想买一间居室栖身,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所以,像胆德顺这样仍然“扎根”在平陆的北京知青和天津知青近百人,几乎都是相同的境况。“北京市有一个新政策,知青在下乡地方退休后,可以向原籍的街道申清,户口可以回北京了。”胆德顺苦笑着说,“我和老伴的户口刚迁到北京不久,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回北京,而是为了将来儿子能回到北京……”是的,当他们献出了青春之后,直到磨砺成老年的时候,才能把回归故乡的愿望寄托在子女身上的结局,如何为他们的人生写上更好的注解?!
        ……汽车启步了。胆德顺再次招了招手,脸上现了微笑。那是他对还原了的昨天的追忆,还是对青春无悔的记忆?
        而记者想说的是:胆德顺的个例,虽然仅是一代知青的缩影,并不代表所有的知青经历,但又似乎可以说明些什么……
   
★相关链接:
        1955年,全国就业压力大,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提出开荒3868万亩土地。
        1955年12月,毛泽东首次提出“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号召。
        1956年搞农业发展纲要时,“上山下乡”一词正式出台。
        1964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城镇青年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的决定》草案,确定了上山下乡运动的纲领性文件。
        1965年,该草案正式发布,被列入党和国家重要的日常工作范围。
        决定千百万知识青年命运的,是1968年12月22日的毛泽东的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
        1969年,“老三届”、“小三届”毕业生共有260万人上山下乡。
        1977年8月,“文革”正式结束。
        1978年12月10日,历时41天的全国知青上山下乡工作会议结束。
        1979年至1980年,已有10个省市停止上山下乡。
        1981年,工作重心已转向安排历史遗留的96万插队知青问题。
        1981年底,国务院知青办并入国家劳动总局,各省、市、自治区也仿照办理。
        至此,历时20余年的上山下乡运动宣告结束。   
        1990年后,《世运与命运》、《苦难与风流》、《青春方程式》等一大批关于知青的文学作品问世。 
  
★另,自2003年以来,已有4万余名大学生奔赴392个贫困县开展志愿服务工作。  
        2005年底至2006年初,又有11354名高校毕业生报名招聘“村官计划”,预示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宏伟目标中,当代知识青年将以新的形式、新的作为到农村去支农、支医、支教和扶贫,带领广大群众共同走上城乡一体化的道路。
 
                                              ■  校对/霍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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