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广芩: 感受集邮
1968年我从北京来到陕西,惟一挂念的是在故乡身患绝症的老母亲。母亲的时目已经不多,身边再无亲人,离别成为我心中最沉重的痛。惟一能传递母亲信息的就是那枚小小的邮票。母亲双目失明,信是让别人代写的,内容千篇一律的干枯,邮票却是母亲自己摸索着贴上去的.她贴了一叠信封,随用随取,为的是不给别人添麻烦。每回接到母亲来信,我都要抚摸贴在信封右上角的邮票,那是母亲亲手贴上去的,它贴得规正却无画面感,很多时候是头朝下的,因为母亲看不见,是凭感觉在贴。邮票残留着母亲的手印,承载着母亲的挂念,那上面有母亲的气息。凝视中,我常常泪眼模糊……
来自母亲的邮票一张一张地攒着,它们是母亲的替代。我对邮票的认识源自于此。
那时正是“文革”时期,流行语录邮票、伟人像邮票,后来有了样板戏邮票,在那个年代,邮票多是大张,那种8分的方正小票反而少见了。大家在忙着搞“革命”,人人都临深履薄,写信时往往在信封背面或写上一段语录.或写上一条豪言壮语,宣传“最高指示”,人们的精力更多关注的是“革命”,而不是邮票。
我结婚了,有幸的是公公也是位集邮爱好者。我出差外地,给公公买的礼物从来都是集邮册。前几年,96岁的公公故去了,他将几十年收集的几十本邮票都留给了我.翻看那些邮票,成了我对他的思念。
真正对邮票感兴趣是后来,改革开放以后邮票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欣赏这些邮票,的确能使人感到是一种美的享受。现在出差的机会多了,每到一地,都要到旅游点购买纪念邮票,购买首日封,十几年下来,竟攒了不少,记录的都是自己走过的地方,闲时翻看,备感亲切。
喜欢集邮的人多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邮票成了“紧俏商品”,纪特邮票在邮局也不容易买到。小小方寸邮票,引无数集邮爱好者如醉如痴。明人吴从先有语云:“生平卖不尽是痴,生平医不尽是癖。”这一“痴”一“癖”,是说对某种事物喜爱的入迷程度,集邮者对邮票的入迷以致达到成“痴”成“癖”.也是邮票的魅力。
集邮拓宽了我的视野,开阔了心胸,结交了朋友,增添了新的感悟;对邮票也产生了新的认知,虽然现代通讯联络的手段多多,但写上一封信,贴上一枚邮票,寄托一种别样的情愫,我在这头,你在那头,展笺捧读,熟悉的笔迹倾诉彼此的牵挂,比起电脑键盘敲出来的冷冰冰的印刷体,也是一种难得的温馨与关怀吧! 。
2006年12月17日《西安晚报》叶广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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