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纪实 三十七
前文中,俺说到俺那位从小喜欢戏剧的朋友,长大后,尤其是大学毕业后在工作中,更是显出他与众不同的特色。
俺们一起出差到外地,无论走到哪儿,他总要跟人家打听当地有什么戏剧,人家说出当地特有的剧种时,他非要把人家拽到茶楼里,让人家给他讲个明明白白,人家看他那个认真劲,还真当回事,帮他联系当地的票友带他去逛戏园子,听带有地方特色的戏曲。每次去听戏,他总要带两样东西,一个是“牡丹”牌录音机,另一个是一个带剧照的本子。前一个好说,把人家的剧种的名角唱腔录下来,以后再细听。而后者,俺一直不明白。直到有一次,看完人家的花腔戏,大家都在鼓掌谢幕,他却跑到后台,请人家名角在本子上签字。人家感到很奇怪,就随手翻看了他的本子,一下就把人家的眼球给吸引住了,不签也得签。回来俺看了他的本子,真是大有其名,名副其实,全是各地地方戏的台柱子的签字和剧照。人家看了高兴,不但给他签字,还要送他几张得意的剧照,还有的要与他交朋友。这样的签字本,朋友说已经有几十本了,几乎涵盖了各个剧种和名家;从南到北、自东向西。朋友对戏剧的造诣与日俱增,他能像背天书那样把各地的剧种历史沿革和唱腔特点,演员的特点和有名的戏曲段子给你讲的清清楚楚。
朋友到各地出差、游玩,主要就是以戏会友。赶上票友们公园聚会,拉开琴弦,就能清唱几段拿手的节目,在一片叫好声中,足足能泡上几个钟头不动地方,那瘾之大真是无人可比。有一次,俺问过朋友,既然你那么喜欢,何不改行进梨园多好!朋友笑笑,他说他做梦都想在台子上溜溜场子,耍耍刀枪。朋友拿出一幅彩色剧照说,你看这是谁?照片上是一位扮演梁红玉的武旦,非常精神。仔细看看,俺发现原来是朋友自己的剧照,他嘴边有个痦子;朋友说自己最喜欢的是旦角和青衣,男扮女装,用假嗓子唱戏,过瘾!朋友说他之所以不愿意弃工从文,去当职业戏剧演员,就是因为他天生不愿被束缚在单一文化生活中,喜欢自由,博览天下,游戏人生。
朋友的母亲对俺说过,她儿子的爱好将伴随着他找到自己的归宿和知音朋友,朋友后来还真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找到了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伴侣,要想知道他是怎样找到的,俺们下次再说。
朋友纪实 三十八
上回俺说到的那位喜欢戏剧的朋友,很多朋友都想知道,他是如何在生活中找到知音和伴侣的,俺在此用点笔墨来满足大家的要求。
朋友天生的性格,就喜欢老北京的早晨,就喜欢融入到晨练的人群中,就喜欢逛四九城的大小公园和戏园子、茶社;只要听到有琴瑟之音,准要觅音而去造访一番。每次都要在人家的圈子外边,静静地听上一段。时间长了,人们就熟了,人们就拉他进来唱两句,他也不推辞,进了场子人家就清唱,还是能让大家品出味道来,其中听者中不乏有票友、还有戏迷,有时还能遇上赋闲在家的名角,大家鼓掌叫好。朋友还很谦虚,每次都要向各位师长、票友们请教技巧。大家都非常喜欢他这个清瘦端庄的后生,尤其喜欢他那副与生俱来的好嗓子和厚实的戏剧功底,自然而然,就有人愿意与他搭伙对唱。如果哪天朋友有事没来,那出戏段子就好像无法唱下去了;天长日久,圈子里的大爷大妈的就有人关心起小伙子的婚事了。
圈子里的人们性格都很开朗,谈天说事都没有文人墨客那样含蓄,直截了当就问你有没有对象,要不要大爷大妈给你找一个啊,这样的话题几乎经常要提起。但是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早就有一位姑娘在一旁默默地欣赏着小伙子的表演;如果小伙子连唱半小时,人家就能站在亭子外边听半小时;有一位认识姑娘的大妈居然把姑娘推进场子,说是让咱们姑娘也给大家唱两段,大家自然也是欢迎。有琴师击鼓叫板定调,人家姑娘还真行,说唱就唱,喜好小生;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腼腆劲,见面就熟,而且嘴甜儿,说出老北京话儿那地道,唱的字正腔圆更没的挑。一来二去,两位年轻人就结伴唱段子戏,一出接一出,凡是戏剧舞台上能找到的男女对手戏,他们都要过过招,那个兴趣无穷啊!日子长了,对手戏唱多了,自然就彼此互相了解了,要是哪天谁有个事没来,那就歇一天不唱了,一问是没有合适的配角,大家知趣也就不问了。有一次,半个月没见小伙子来,大家都着急了,大妈就问姑娘,没给你留电话吗,问问咋回事,是不是病了,姑娘就乐了,说俺都不急您急啥啊?
朋友的领导让他到外地出趟急差,小伙子走时只跟老母亲打了个招呼。那时没有手机,人们只能打长途或是写信报平安。小伙子出差回到家,问有谁找过他,老母亲呵呵直乐,有一个姑娘来电话问过你几次,是不是相好的,哪天带回来让俺瞅瞅行不?朋友在家行八,是老儿子,也是上了年纪的老母亲最疼爱的孩子,哥哥姐姐全成家了,一色的医务工作者,只有老儿子学工,爱唱戏,一个人跟老母亲单过,所以老母亲对儿子的婚事上心啊!
朋友对母亲大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您的儿媳妇早晚能让您看到,您就放心吧!可是老人家还是一个劲地唠叨:傻儿子,你快点吧!你妈快等不及了,俺还要抱孙孙呐!
朋友纪实 三十九
寒月,是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大学生,她来所里时,满身都能让感到山里娃的那种朴实、憨厚、执着的土腥味。
俺对寒月的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在填写履历表时,在“结婚状况”那一栏中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俺问她有什么问题吗?寒月看了看俺说,“书记,俺有男人,但没有领证,咋写啊?”俺笑了,“没领证就不算合法夫妻”,俺看到寒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眼神,俺知道这件事在寒月的心中一直就是一块大石头。
寒月是学有机化学的,她很喜欢日用化学专业。她分到俺们所来,纯属偶然。当时俺们在军转民技术转型中急需一批专门人才,通过人才市场招聘,被寒月看到了,她就应聘来所里面试。记得俺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是寒月手里抱着一个用花格格布包着的小包包,当俺要看看她的学历证书时,她就像女孩子对待心爱之物那样,轻轻地打开花布包包,从中取出几张纸来。俺看完后,她又很认真地放回到布包包里,还轻轻用手拍了几下,好像对待襁褓里的孩子一样。记得俺曾经问过她,进城上了大学咋还会用布包包书本呢?寒月笑了,她说山里的女孩子都这样,她恐怕永远也不会跟城里人那样入乡随俗了。后来,俺知道了寒月有男人的事后,突然联想到她的花格格布包包,恐怕也是她男人送给她的吧。
寒月在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呆呆地看着家乡的方向,在那里静静地思念着远在大山里亲人们。寒月每个月都定时往家里寄钱,她把每月的薪水分成三份,自己留下够吃的,其余全寄回去了。俺曾经问过寒月,那两份除了给自己家寄外,还寄给谁啊?寒月含着热泪说,那是给俺男人他们家的,寒月说自己上学的钱就是她男人靠在外打工挣得钱来交的学费,她毕业了、工作了,有了钱一定要还这个感情债的。虽然后来与她男人不再有联系了,但是往男人家寄钱还是始终不渝坚持下来了。
俺知道在寒月心中记挂的最亲近的亲人就是她男人。寒月和一起进所的年轻人关系都很好,经常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参加科研管理培训、参加共青团生活、参加联谊文化交流,很多小伙子都喜欢与寒月一起工作、学习和出差。时间长了,大家难免在情感方面都想更进一步发展,可是每每让俺听到都是小伙子们的抱怨,说寒月太不近人情,老爱在嘴边挂着“俺有男人”的话,让大家敬而远之,爱而恨之。俺知道寒月心中永远也忘不了父母给定的“娃娃亲”,忘不了给自己的成长很大帮助的“男人”,可是“男人”在哪儿呢?“男人”会不会忘了她的呢?当时,所里的支部书记,党政工团都要管,职工的思想教育、家庭生活、计划生育也要过问,就连年轻人的找对象、打离婚也要管,因而,俺就有机会为寒月做点自己的义务中的事。俺给寒月家乡的村支书联系过,人家回信说,寒月的“男人”原来一直在南方打工,后来当了兵,现在已经是团职干部了;前些时候,她“男人”还回家来问过寒月的近况。俺按照村支书留的地址,给部队去了信。很快就有了回音,俺知道了寒月的“男人”叫国强,在部队里是团参谋长,国强至今未成家。与国强联系的这个秘密俺一直没有告诉寒月,直到那年的夏天,传达室来电话,说大门口有个军人来找寒月,寒月才莫名其妙地去见了自己的“男人”。“寒月的‘男人’来了”!这个消息在所大院里一下子就传开了,搞到满城风雨,说啥的都有,其中最多的就是说,寒月肯定得随军了。
寒月找俺开结婚证明信时,问过俺,说您咋知道俺俺男人会来找俺的呢?俺笑了,这是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