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就容易怀旧,每次战友聚会都会引发我无限感慨。 2007年2月21日,我们十几个当年上山下乡的战友又欢聚一堂,这次聚会地点一改往年只在饭店撮一顿的固定形式,我们选择了位于航天桥旁的著名歌厅—“钱柜”。 昔日英姿飒爽的小伙、冰清玉润的少女如今都已过天命之年,皱纹爬满了颜面,身体也多臃肿,但大家聚在一起,轻歌曼舞,谈笑风生,仿佛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如果有人在门外只闻其声,不见其面,一定想不到屋内竟然是一群“准老人”在聚会,因为屋内居然传出《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周杰伦唱的那首《菊花台》的歌声。 唱《菊花台》的是周老太太即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是北京最大的一家服装企业的创始人之一,是这家年产值六个亿的企业的股东之一。我不想说她是女强人,因为除了在工作上她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外,无论在家里,还是在与患难战友的交往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妻子,一个知心朋友。 别看周老太太与我同龄,她对新事物的敏感决不亚于年轻人,《满城尽带黄金甲》头一天公演,她第二天看过后就将周杰伦的插曲下载,新年公司联欢,她便上台高歌《菊花台》,一曲唱罢,所有的年轻人,包括那些周杰伦的拥趸者全被镇住了,谁也想不到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太太居然是流行歌曲的行家。 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让她再象过去那样去拼搏了,在大家的劝说下,她已经决定退下来休息,尽管其他股东在尽力挽留她,但变现股份养老还是最实在的。 与臃肿的周老太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英,依然玲珑瘦小,骨质毕现。小英在文革前是与我同住一个大院的邻居,曾是一个执著的理想主义者,当年她先是去了北大荒,因为水土不服,重病难愈被退回了北京。那年头,我因父亲遭批判在京呆不下去也曾扒车去了北大荒,无奈人不留我,只好被迫返回北京,只睡了一觉,我又毫不犹豫跑到了学校申请去云南农场。 病情刚有点好转的小英找到了我,执意也要去云南,最后终于以转到我们学校的形式才如愿以偿。她是与我乘同一列火车到的河口,并分在同一个连队。小英的身体确实太弱了,如同林妹妹般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到云南没几日便皮肤溃烂流脓,且经常高烧不退,三个月后体重只剩六七十斤。但坚强的小英依然每天上山割胶,她不愿意又象在北大荒一样被送回北京,她顽强地挣扎在那片瘴疠之地,一股生命不息,干活不止的顽强精神让所有知青为之钦佩(如今,她的执著丝毫未变,为了工作,终年奔波在世界各地,明天,她又要离京出差)。正因为有这样一段共同的患难经历,小英深深地记住并当场读出了我的一首诗:如歌岁月付瑶琴,一路酸辛唱到今。便是重生千百次,依然豪气谢知音。 差点死在云南的小英最后还是被送回了北京,送她回家的是我的另一位战友,也是我的同学王老师。 王老师当年是与她的弟弟一起到的云南,姐弟俩的性格虽然不同,吃的苦却是一样的。之所以称她为老师,是因为她是当年被专门召回北京当了老师,而她弟弟回北京时则带回了一个媳妇,那女孩是重庆人,也是一个少小离家的知青。 同去云南,与王家姐弟一样,有着血缘亲情关系的还有能歌善舞的贾氏姊妹、容貌出众的许氏姊妹,她们都是我当年的战友。今天,贾氏姊妹来了,许氏姊妹却没有到齐,因为姐姐已经离开我们永远地去了。 这天的聚会很尽兴,我不会跳舞,拿得出手的是还能哼唧几首老歌,一曲高歌后,我朗读了自己头一天晚上为这次聚会写的诗:
为战友聚会作
旧事前尘已杳然,等闲忧喜似云烟。 心高志远宜诗酒,夏暑冬寒忘苦甜。 聚散知交寻旧梦,沉浮岁月忆华年。 不堪只为红河水,独卧西窗醒复绵。
聚会还决定了一件大事,一件令我们这些老知青梦牵魂绕的大事:秋天,我们将结伴重回南疆,重返我们曾为之献出青春的地方,我被推举为召集人。 我不敢想象,当我们重新回到那片红土地,重新站在橡胶树下时,如果在那一刻,我把自己《梦回南疆》的感慨洒向巍巍大瑶山,滔滔红河水时,我会不会泪流满面。 在将要完成这篇日记时,我忽然接到绰号大卫的老同学的电话:北大荒的战友将在后天聚会,那些都是我三十八年未曾谋面的战友啊。 北大荒,我的破碎的北大荒之梦,你又将勾起我多少回忆,是苦,是甜,是辛酸,是美好,我自己说不清,也不想说清,我们的青春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友谊长存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