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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知青的艰难回京探亲之旅 (中)

时间:2010-02-24 01:33来源:北京知青网作者:angelozh点击:1387次

 

    车到潼关不走了,等待装货。找人问了问,一半天都走不了。我们可等不起,经问询我俩又搭上另外一列东去的货车,这回我俩上了一节装的好像是矿石的车厢,矿石有半车厢高。算算当时也是三九四九天了,按理正该是冷天,然而上天怜悯我姐妹俩,那些天天气真的不算冷,只是几十公里的车速,兜起风来就显得冷了,夜间更是冷得够呛,我俩夜间蜷缩着紧紧挤在一起,以此取暖。列车一路上钻山过洞,我清楚地记得列车在夜间过山洞时,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车轮发出的“咣当咣当、咣当咣当”的响声,格外震人心魄,在我听来就像是“神经紧张、神经紧张”的呼唤。现在回想,我俩傻乎乎的只觉得不花钱有车乘就行,自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连委屈的心情都没有过。
    车到了洛阳又不走了。天早已黑了,也不知是几点了。我俩从车上跳下来,立刻奔其他轨道上寻找东去的列车。洛阳是个大货车站,站内宽敞,有很多条轨道,有一条轨道上停着一列货车,车前的大灯开着,几个工人正在强烈的灯光下抢修机车,我们走过去问,哪条轨道上有东去的列车?,一个工人指了指远处说,你们往那边走,我记得4道上是东去的车。这时另一个30出头的工人提着马灯走了过来,热情地说,我正好去那边找人,我带你们去吧。他提灯在前面引路,我俩在后面跟着,我边走边问,我们是从潼关开来的那辆货车下来的,那辆车为什么不走了?他问在几道上,我说几道我不知道,就在那边,我指了指远处刚才下车的地方,他说那趟车到这站是终点。我又问他,眼下去找的这趟车什么时候开,他说一会儿就开,我心想还挺顺。
    过了几条轨道,走到了一列货车前他停住了,说这车就是开往郑州方向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这露天的车厢太冷,我带你们去后边闷罐车厢吧,我俩跟着他顺着列车又走了几节,来到一节闷罐车厢前,车厢门正半开着,他说你们上去吧。车厢脚蹬台阶很高,我和堂妹先后攀了上去,我俩站在车厢门旁,从半敞开的门里,可以看到远处照射过来的微弱灯光。那人一手提灯一手扒着车厢的底边也要上来,嘴里还念叨着:我也上去帮你们收拾收拾……这闷罐车厢里黑咕隆咚的,有什么可收拾的?我立即反映过来,这人绝对不是好人,肯定心怀歹意,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上车!我依仗居高临下,扶着门框一脚把正在上攀的他踹了下去,他趔趄着后退几步几乎摔倒,差点扔了手中的灯,我使劲全身力气拉拽车厢的滑动门,那门极沉重,我大声呼喊堂妹过来帮我拉,终于咣当一声把门撞上了,车厢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我恐他再次上攀扒开车门,就沿着门缝摸索到门栓,攥住粗大的铁门栓把,一下子把门从里面结结实实别住了。
    我印象中见过的闷罐车是有窗户的,就扶着车厢壁从门栓处往里走,边走边摸索,真的摸到了凸起的窗户门,立即打开了。顿时从窗外射进一束灯光,我看到窗户是圆形的,小小的,一个人站在窗前,上半身就能遮住整个窗口。车窗离地面很高,下面的人是休想上来的。窗户还不止一扇,我又打开了另一扇,我和堂妹一人站在一扇窗前,瞪着地面那个人。他举灯走到窗前,又把灯举过头顶,照着我俩的脸,堂妹什么表情我没看,我是满脸怒容。他说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我帮你们找了车,你们却这样对待我!任凭他站在那说什么,我俩一句也没搭理他,现在想想,当时怎么没骂他几句“臭流氓”呢?可能是生平第一次经历此事,心绪混乱难以平复。那人站了会儿,觉得没有意思,提着灯走了。
    我和堂妹在闷罐车上等了很长时间,车没有一点走的意思,我俩推开门跳下车,看到车头方向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知道上当受骗了,我拉着堂妹重新往有人影的轨道走去,继续打听开往东去的列车。半路碰到两个提着扳子的工人,我们上前询问,他们说4道上有一列车正要往东开,你们快跑还赶得上,我们刚从那列车安检回来。又是4道!我故意问4道在哪?他们指了指不远处说,你们奔着亮着灯的火车头跑就是了。我们见不远的轨道上停着一列车,车头亮着大灯,汽笛还发出呜呜的鸣叫,好像立刻就要开走,我俩生怕赶不上车,飞奔而去。这个4道可不是闷罐车停的那个4道,事实证明那个流氓领我们去的根本不是4道,他是假借带我们找车,把我们引到一个黑暗处,达到他办坏事的目的。
    我和堂妹刚攀到车上坐稳,车就开动了。此时还是黑夜,满天星斗没有月光。上车前我俩朝着车头跑,到跟前后就近上了一节离车头很近的车厢,那节车厢装的好像是煤块,有多半车高。当时的火车头都是老式的燃煤机车,从远处看车头烟囱冒出的烟是白色,随风向后飞扬,就连儿童画中也是如此表现。那天夜晚我和堂妹有机会,露天坐在火车冒出的白烟下,才知那烟的性质截然不同,全是些极细小的煤沙粒,就像强有力的沙雨,沙沙沙地打在我们身上,落在头上,灌进脖子里,我俩背向车头,带上棉衣的帽子,立时帽子上沙沙沙的声音不断,在夜间显得格外响。不行,得换车厢!得换一节离车头远一点的。
    车到一站停了,不知是卸货还是装货。我俩立刻跳下车,拼命往车后跑。跑过了几节车厢后,看到都是大油罐车,再跑还是,往后一看,起码还有二三十节油罐车,我俩连跑过十几节油罐车后,车头鸣起了长长的汽笛声,坏了,这车要是开走麻烦就更大了!我对堂妹说,来不及了,别跑了,咱们就上油罐车吧。我俩就近上了一节油罐车。粗大的油罐躺在车厢地版的中央,车厢两头各有一条横栏杆,横栏杆下边焊有一条一条的立杆,支撑着横栏杆。栏杆与油罐之间有一米多的间隔。我俩手握栏杆刚站稳,车就启动了。我让堂妹抓紧栏杆赶快坐下,自己也坐下了。坐下后我能隔着栏杆看到前面车厢最后方的、一左一右两排飞快转动的车轮。见堂妹困得打不起精神,我怕她睡着掉下车去,就让她左腿伸进一个空档中,右腿伸进另一个空档中,中间隔着一根立杆,再让她两手分别各握一根立杆,这样她再瞌睡也不会跌下去了。我与堂妹并排同样坐好。堂妹一会就睡着了,我也困得睁不开眼,但就是睡不实,原因是太冷了,屁股下面是冰凉的钢板,脚尖冻得发痒,耳旁是呼呼的风声,那是列车行使兜起的风。夜色极好,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在星星的注视下,我最终也睡着了。
    列车咣当一声又停了,摇醒了我。我想下车再去换车厢,不坐这油罐车了,它四面透风,没有一点遮拦,也不安全。可是看看身边的堂妹,头顶在立杆上睡得正香,连停车都没被摇醒,真不忍叫醒她。正当我犹豫着叫不叫醒她时,一个40多岁的押车员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拿着一沓单据,边看单据边从我们身边走过。我大胆问了一句:叔叔!现在有几点了?他吓了一跳,一脸的吃惊:呦!你们怎么坐在这?没等我答话,他又说:你们坐着别动,我一会儿回来找你们!说着走了。等了有一会儿,他回来了,对我说:现在是凌晨4点多了,你们俩快下来跟我走,我带你们另找一节车厢。我推醒了堂妹,下了车跟着他往后走,一直走过了所有的油罐车厢,后面又是常见的木板车厢了。他攀上一节车厢举灯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这节不行,我们跟着他又走,又到了另一节车厢前,他又上去举灯看了看,对我俩说这节行,你们上来吧。我俩先后攀了上去,连声向他道谢,他没顾上应一声,转身走了。车很快就开了,这节车厢拉的是黄土,有半车厢,上车后我俩挤着坐到一个角落里,一会儿又睡着了。
    在郑州站我俩下了车。因为那辆车一直往东到徐州。郑州站是交通枢纽,进京的车从郑州起就该北上了。那是一个白天。我俩在站内找寻北去的列车时,看见一排房边上有一个自来水管,露出地面的水管被草绳厚厚地缠着,我俩先后口对着龙头灌了一肚子凉水,解了口渴之苦。郑州站车多挺好找,在这站我俩没费周折,就搭上了一列北去的货车。我俩在车上该吃吃,该睡睡,有精神时就站起,扒着车帮看风景。有时我坐着看看地图,看见路程已走过大半,离家越来越近,心里免不了高兴。
    在一个太阳刚刚初升的早晨,列车缓缓驶进了河南安阳站。堂妹还坐在那迷迷糊糊睡着,我就早醒了。刚才观看了太阳初升的全部过程,此时见车进了站,就朝站里张望。轨道边站着一个男乘警,看见了我从车厢边露出的头,就跟着车厢跑了几步,等车停稳后,他扒上这节车厢,半个身子探进来,大声说:嗬!两个呢!下来,跟我走!见我不动,又大声喊:我叫你们下来呢,怎么跟没听见似的?堂妹被他喊醒,我俩不情愿地下了车。他让我俩跟他走。我俩一步三回头,唯恐下来的车开走了。他回头见我俩磨磨蹭蹭走得慢,说了一句:快点走,惦记这车也没用了!
    他带我们进了一间宽敞的大房子。中央生着火炉,非常暖和。屋内摆放着很多张办公桌。那人说:你们俩都给我坐下!我一眼看到了桌上的水碗,那些水碗各式各样,里面大多是茶水,有半碗的有一碗的,估计是他的同事们的。就说: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能不能让我们先喝点水?他怔了一下说:喝吧。我俩顺手各拿起一只碗,咕咚咕咚地喝得只剩下了茶叶,接着又拿起另一只碗,还是一饮而尽。连着喝了好几碗,我俩才坐下。
    他说:你们知道不知道,中央有指示,不让知青回京?不知道。我们有公社级开的准假条,说着,我拿出假假条让他看。他接过看了一眼,又扔给了我。鼻子哼了一声说,公社级的算什么?起码要有县一级的假条才能回京。我说我们在农村干了一年了,凭什么不让回京?那我不管!我就知道执行上级指示!跟这种人有理也说不清,我俩不吭声。他见我俩不吭气,又说:水也喝足了,出门往左拐走100米,那有一间大屋子,正在给你们这号人办学习班呢,你们赶紧去吧,别再往站里跑了!我嘴上答应知道了。心里却想:不往站里跑往哪跑?我们都走过五分之四的路程了,难道还往回跑?真巧,这时几个人进来找他说事,我俩趁机又溜进了站。我俩顺着站内墙边一口气跑了老长一段路,回头看看离开那间大房子很远了才停下来。
    一条轨道上停着一列货车,车厢两边各有几十个工人,正在抢修机车,我俩从旁走过时,他们中有的人抬头看看我俩,又低下头去忙活。我走近一位工人身旁,问哪道上有北去的列车,他指了指远处说,还得往那边走。我俩又走了一段,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工人,正在铁道边转悠,我俩又上前问他,他听了一脸的紧张,指着五十米开外、铁道旁的一间小房子说:你们快到那间屋里躲着去,从窗户中看到我给你们打手势再过来,现在正在驱赶你们这些搭车的,昨天我眼见站内的干部们一起出动,拽走了两拨人。我俩按照他说的去了那间小房子,老远地从里边盯着他看。
    呆了有一会儿,见他真的冲我俩招手,就飞快地跑到他身边。他指着刚才驶进站的一列车说,这趟车是去唐山的,你们快上车吧。又说,记住了,以后搭车看对了方向,车厢节数挂得越多,跑得越远。我俩正要上车,他像想起了什么,问我俩:你们是插队学生吧?是。在哪插队?陕北。当地穷吧?够穷的。你们队一个工分值多少钱?一毛五分钱。他满脸的同情说:我儿子在内蒙插队,一个工分值也不到两毛钱。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唉!可怜这帮孩子了!我俩上了一节车厢,还没站稳,他又在车厢外面叮嘱说:先在里边蹲着忍会儿,脑袋别露出车厢,等车开了再站起,要不又节外生枝。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我俩来时坐的好好的那列车都给放跑了,还不值得吸取教训吗?
    列车又开了,眼见路边一个个站牌一闪而过,转眼到了河北境内,我俩觉得回家有盼头了。可惜车到保定又停了。还是黑夜,但不知是几点。我俩见车半天不走,往车头方向一看,一点光亮没有,不像一半会儿能走的样子,就跳下车,想找人问问这车什么时候再开。穿过几条铁轨后,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小房子,房前有灯光,旁边站着一个穿铁路制服的老工人,他正被四个人围住,那四人两男两女。我俩走到近前,看那四人也像是知青,他们正向老工人打听,几点有去北京的货车。真是太巧了!这也正是我俩想打听的,就立即也凑了上去。
    正在这时,一列货车驶进车站,我见不少车厢用雨布蒙得严严实实,这情形一路上都很少见。那四个人中的一人问,这辆车是去哪的?老工人是个爱说话的,看着即将停稳的列车说,这车去北京,可你们万万搭不得,看见车上蒙的雨布没有?这是辆军列,押车的也是军人,军车哪能随便搭乘啊?……那四人听说这车是去北京的,没等老工人说完,一个男的插话说,管他什么军列,咱们只搭车,又不破坏,走,上去!立刻向车厢边凑了过去,老工人边阻拦边喊,别去!回来!那四人根本不听。刚接近车厢,就听见从列车后边传来“干什么的?离列车远点”的大声喝斥。一个士兵瞬间跑到他们跟前,手中还提着枪!那几个知青被喝退回来,又向那士兵央求上车。
    我指着远处我俩下车后,还停在轨道上的那列车,问老工人:我俩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那车是去唐山的,为什么不走了?老工人说,道远的车在途中停上一半天是常有的事,有等着挂车的,有等着甩车的,什么时候走可说不好。听了此话,我彻底放弃了继续搭那辆车的念头,心想与其等那辆不知何时开的车,还不如搭乘眼前这辆军车。我见与那四人站在一起目标太大,况且那士兵已盯紧了他们,就和堂妹悄悄离开所在地,在黑影中向列车前部走去。为防止引起士兵注意,我俩始终与列车保持相当的距离,但又不是太远,因为太远不利于伺机上车。这列车挺长,有几节没有边板的车厢上虽然蒙着雨布,但从雨布被支起的外形看,能猜出上面装的是一门门小炮,因为每间隔不远,就有一个炮筒斜着向上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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